風雖大,但小竹園中一片祥和。
但正房一側的偏房內。
天太冷,竹鳶和鄭嬸正守在偏房內對著炭盆取暖,只聞隔壁木架吱呀聲。
竹鳶感慨“外頭風真大。”
鄭嬸壓低聲音,笑道“長公子不愧是長公子,嘖嘖。”
竹鳶年紀尚小,她覺得今日鄭嬸的話,十句有八句不知所云
半刻鐘前,她見屋內滅了燈,以為里頭歇下了,正要回去歇著卻被鄭嬸攔住了“傻孩子還沒完呢,等會還要給長公子和娘子備湯、拾掇屋子呢”
竹鳶不明就里,鄭嬸見她一團稚嫩,只笑笑,拉她到偏房候著。
這小竹園雅致簡樸,因而墻壁也薄,正房顫顫的痛吟聲蓋都蓋不住,女郎上氣不接下氣地抱怨“你欺負我我都說了別愣杵著你還一下子就來”
竹鳶不免緊張“莫不是吵架了”
鄭嬸無奈“真是個傻孩子。”
后來安靜了許久,就在竹鳶開始打瞌睡時,她聽到了細微如上藥般的聲音為了讓藥油更好地滲入肌理之中,一般需要抹油后用掌心輕拍。
竹鳶轉憂為安,長公子還知道給娘子上藥,估計沒鬧崩。她壓低聲道“娘子在竹溪的時候因為摸瞎走路摔了好幾次,那時也是長公子親自上的藥呢”
鄭嬸沒法同她直說,只再次感慨“長公子是真的寵愛娘子”
竹鳶頗認同地點頭。
雖說起初長公子若即若離的,但最近一人的確是越來越親昵了。
藥拍了許久也未停,聲兒竟還越來越大,越來越急。女郎開始長一聲短一聲一會“夫君”一會“月
臣地輕喚,偶爾斷斷續續道“膝蓋骨都快給你捏碎了往后些,別離我這么近,不行的”
竹鳶又開始擔憂,聽起來娘子是崴著腳了,可這哭聲,聽來也不是很難過,甚至樂在其中。小丫頭心情跌宕起伏地等了許久,大風忽快忽慢,忽急忽弱。風聲中摻入低泣聲,時急時緩,時而柔媚萬千,時而凄婉迷離,后來總算漸弱。
正房內,紗帳朦朧。
阿姒的神思亦一陣清楚一陣朦朧,腦袋時輕時重,渾身的血下竄,腦袋因缺了血而越來越輕,意識逐漸紊亂,除去抱緊身上浮木外別無他法。
她半闔著眼,眼前又出現了復明的錯覺,昏暗蒙昧的室內,搖曳的影子,拂動的紗帳,影影綽綽
阿姒眨眼,幻影又消失了。
察覺她在走神,青年越發恣意,阿姒只得收回神思,閉眼體會。
良久,心口慢慢涌來異樣,阿姒知道這是話本里所說的前兆。
又來一記,阿姒難耐地睜眼。
眼前昏暗一片。
不過,這昏暗不大對勁。
不是她往常所能感受到的昏暗,往日頂多能在黑暗中尋到朦朦朧朧的光源,就像墨水被清水稀釋。
但這次不同,墨色中有了朦朧的輪廓和景象,像水中倒影般。
時而聚合,時而消散。
和今日下晌午歇時那夢里看到幻象中的情形一模一樣
或許,那次根本不是幻象
這驚人發現讓阿姒渾身上下連頭發絲都在興奮。與她緊密相擁的郎君誤解這一征兆,更為恣意。透過起伏的肩頭,阿姒似看到一片隨風搖動的紗帳。
她眨了眨眼,轉頭去看帳外。
那里昏暗一片,只不遠處留著一豆安靜燃燒的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