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談過后,菲利克斯才得知,眼前這位居然是盧梭。
可他明明記得,巴黎公社被鐘塔侍從情報處登記在案的異能者里,被明確標注為公社議會成員的人當中,就有這位盧梭先生的大名啊
難道公社議員只是個虛職,不額外發放補貼,所以盧梭先生還得靠咨詢臺的崗位工資來維持生活嗎
菲利克斯“犀利”的眼神掃過,將許許多多細節信息瞬間收入眼中咨詢臺邊上靠放的公文包上的磨損痕跡,保溫水杯上掉落的外層漆皮,這位盧梭先生手上的厚繭
如果真是那位文豪異能者盧梭先生的話,怎么還會過得這么艱難呢
難道認錯人了盧梭好像也是個法國較為常見的姓氏。難不成這位盧梭先生是那位文豪異能者盧梭先生的親戚
菲利克斯不是個喜怒不形于色、很能掩藏自身情緒的人,因此很容易就被看出心思了。
盧梭先生沒有多解釋什么,只是將合上的文件收進文件袋中,拉開抽屜放入其中,同時詢問這位英國客人的來意“愛斯梅拉達與另外兩位客人沒有一起跟來嗎那么伍德先生今天來到公社這里,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們幫助嗎”
菲利克斯于是將這位先生的身份問題暫且放下,取下身后鼓鼓囊囊的背包放在咨詢臺上,拉開拉鏈,從中拿出一本又一本書籍,直到背包癟下去。
他將跟前這一摞書籍往盧梭先生的方向推了推“這些都是我們劇院合作的出版公司出品的書籍。我們、額,我們旅游結束,就要回倫敦去了。所以”菲利克斯將自己提前編排好的一大堆前因后果一股腦道出。
“贈書給公社啊”盧梭也是頭一遭碰上有人要免費送書籍給公社的異能者們看。他將跟前這一摞書籍大致翻了幾下,發現還都是文學類的書籍,而并非科學類、哲學類、生活類等的專業書、工具書。
他再隨手抽出一本翻開來略作瀏覽。
好嘛,還是小說哇
盧梭先生不免皺起眉頭,“啪”地一下合上書本,摁著手底下這些“難登大雅之堂”的書籍,抬眼打量跟前這個看起來尚未成年的男孩“這位伍德先生,或許你的好意是將這些書籍帶來同我們分享。但是我也不得不遺憾地告知你一件事,我們不可能強行要求社員們來看這些小說,也不會因此向貴方劇院或是出版公司下采購訂單。”
菲利克斯聞言,腦瓜都懵了一下“啊什么采購訂單”反應過來盧梭先生的意思后,連忙解釋道,“我不是來打廣告推銷生意的,真的只是分享一下我們倫敦近期新出的一些作品而已。”
盧梭先生見他神情誠懇,想了想,又道“那就好。我們值夜班期間還是挺無聊的,多個選擇打發時間倒也不錯。”
菲利克斯使勁點頭。
盧梭先生又翻動那摞書“全都是小說嗎沒有百科好吧,也沒有詩集。這是什么劇本小說還翻演成劇了啊”
菲利克
斯不住點頭。
盧梭先生最后將粗略翻過的那些小說重新摞起來,整整齊齊挪到邊上,顯然是不怎么感興趣,更沒有去仔細閱讀的打算了。
菲利克斯終于意識到,相比起其他人,其實離經叛道的波德萊爾、恣意瀟灑的勒布朗和心思單純的少女愛斯梅拉達對小說順理成章、不假思索的接納才是特殊情況。只是來到巴黎以后遇到的這些人對他的小說安利都接受得太自然了,也沒有人跳出來指出哪里有問題。直到他在盧梭這里終于碰了釘子,折戟沉沙了一回。
但他總歸是心有不甘,不愿就這么簡單放棄。
于是他將這些作品一一介紹過去,講述了波德萊爾對呼嘯山莊的意動,甚至忍著巨大的羞恥情緒自賣自夸了一通自己的作品,說這些作品在倫敦都引起過不錯的反響,觀眾們與讀者們都給出了認可與鼓勵。
“就連孩童都有屬于他們的故事可以欣賞。倫敦、不,整個英國都逐漸為這些新誕生的作品熱烈起來了。”菲利克斯嘴巴說順了,說著說著還沒來得及過腦的話語也一不小心蹦了出來,“英國的文壇正在復興,可是我看到法國的文學還是萎靡不振的樣子,寫詩的不是詩人而是附庸風雅的有錢人,看劇的不是觀眾而是勾搭情人的交際花,小說也還是千篇一律,靠情\色妝點空洞乏味的故事內核。這樣放著不管,巴黎人也太可憐了”
“砰”杯底重重扣在桌上的聲音打斷了菲利克斯的話。
盧梭先生放下他用了好多年的保溫杯,臉上的和善消失不見,好似戴上了一張冷硬的面具,語氣緩慢而森然“巴黎在任何方面都不比倫敦缺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