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潮濕的霧氣縈繞在半空,卻阻擋不了地上人們發出的陣陣叫罵之聲。
仙人從深山之中帶回了罪魁禍首,死寂了兩天的春水鎮終于在今天重新恢復了以往的熱鬧。
人群中心,躺著三具白骨和一條巨大的狐貍尸體。
一對夫妻跪在那里,手里捧著條血肉模糊的手臂,哭的幾近暈厥。
季蘭枝站在人群之外,幽幽嘆了口氣。
山狐自爆后,當屬離得最近的聞鈞最為慘烈,渾身上下都染了層血霧,用了三次清身決尤嫌不夠,這會兒已經回了客棧,讓小二打了熱水去沐浴了。
藺蒼和林風御也被那狐貍害的不輕,他站在最后,倒沒什么染到臟東西,清身決用完后渾身都干爽了,交還尸骨道明緣由的事便交給了他。
看著何家夫妻痛哭的一幕,季蘭枝心中也不太好受。
事后他們重回了林中,四處找尋了一番,驚訝地發現那孩子的身體居然真的只留下了一條沒來得及吃完的手臂。
從林中的血跡與殘渣情況他們推測出,孩童骨頭軟,肉又嫩,那兩只畜牲竟還愛上了食人腦,連帶著骨頭一起嘎嘣吞了。
親兒子一夜之間被妖獸活吃了,連全尸都未曾留下,換成是誰都無法接受。
其中一只山狐自爆了,另一只山狐的尸體便成了鎮民泄憤的工具。
怒罵打砸之聲季蘭枝已然不想再聽,他攏緊了外袍,扭頭回到了客棧之中。
他們剛降伏了裝神弄鬼的妖獸,客棧伙計對他們神仙的身份更是堅信不疑,見季蘭枝回了客棧,立刻恭恭敬敬道“仙人,有什么事需要我們做嗎”
“不必。”季蘭枝擺擺手,神色有些疲倦“你忙你的去吧。”
伙計走后,他便上樓回了廂房。
聞鈞在沐浴,似乎是在想他還要回來,房門只是虛虛掩著,季蘭枝推門而入,果不其然聽見了屏風后面輕微的水聲。
聽到推門聲,聞鈞的聲音從屏風后傳來“師兄”
季蘭枝關好門,應道“是我,你”
聲音怎么那么奇怪
屏風后頭沉默了好一會兒,語氣支支吾吾,似乎并不知該怎么解釋,半晌才道“師兄要不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我一時半會兒應該還沒那么快出來。”
他都這么說了,哪怕遲鈍如季蘭枝,也聽出了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聞鈞今年十七整歲,已然過了剛入門時聲音略顯稚嫩的時候。
他平常說話時,越來越成熟的嗓音中依然帶著絲絲屬于少年人的清越,偶爾貼近季蘭枝耳邊開口,低沉磁性的嗓音總能激起一整片的雞皮疙瘩。
可不管是什么時候,聞鈞說話總是沉穩又清晰,從未像現在這樣,聲線微抖,語氣遲疑,似乎還帶著些許喘息
季蘭枝愣了一會兒,冷不丁地問道“方才在洞里,我讓你回去時和藺蒼要顆丹藥壓制情毒,你沒要”
隔著屏風,季蘭枝看不見聞鈞的臉,但卻能聽見他難為情的聲音“師兄,我當時覺得靠自己能壓制住。”
十六七歲的少年人,正是要面子的年紀,被那催情的血霧噴了一身便罷了,末了還要私底下偷偷摸摸地去找不算熟悉的別派師兄要壓制情欲的丹藥,會抹不開臉逞強自己解決好像也很是正常。
季蘭枝張了張嘴,教訓他的話也說不出來,無奈道“那怎么辦,我現在去幫你要”
“師兄別去”
“師兄又沒中招”聞鈞聲音很小“藺師兄一定能猜的出來。”
情毒不算難解,不用丹藥也有別的辦法。
季蘭枝頓了頓,又問道“那你準備如何解決”
里頭沉默了一會兒,純情小師弟這樣說道“師兄,我泡的是冷水,應該再過段時間就會好些了吧。”
天真的話語深深震撼了季蘭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