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朝與他對視著,目光向下投來。
這一段只有沉默,沒有臺詞。
倆人僵持在床上,他的手從謝遲的額間向下移去,指腹壓住他唇角的笑。撐在床邊的小臂輕微發力,手背青筋浮現。
他像是生氣,卻又拿眼前的人無可奈何。偏向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著謝遲,微微擴散了些許,化開濃重的顏色。
片場的燈光從斜側方打來,映出他深邃的眼窩與高挺鼻梁。謝遲扭了扭頭,躲開他蹭著自己臉頰的拇指,卻又忽然被他給拉了回來。
頸后的溫度滾燙。
他低頭看著謝遲,用掌心托著他微曲的頸。
又過了一陣。
他身邊縈繞著的怒氣逐漸消散,露出幾分無計可施的模樣,眸光低垂,語聲緩慢“如果是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輕易答應別人。”
謝遲仰視著他。
眼前的男人英俊挺拔,周身卻是一種溫文儒雅的氣質,與以往的冷硬判若兩人。
在這一刻,他并不是謝遲過去所熟悉的那一個人,他只是賀巖。
那個對舒陽無可奈何的,他的戀人。
這種體驗并不新鮮。
這種畫面,他過去曾在片場上看見過無數次在他還沒有徹底離開陸行朝助理這個工作崗位之前。
但那時謝遲是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
從場外人的視角去看。
那會兒他只覺得這人天資優越,是典型的老天賞飯,果然不該埋沒在蕓蕓大眾之中。
然而現在變成了和他對戲的那個人,對于這種被他控制了全部節奏、被帶著入戲的感覺,就只剩下了純粹的不適。
老實說,很討厭。
他當然明白這個人只是在給自己情緒,好讓倆人一起快速進入戲中。但作為被帶的那個,這并不是一件多令人感覺舒暢的事,反而更會讓他覺得難以適應。
在這之前,他一直都是靠著將自己浸入角色的方法去演。
這種方法針對他這種天生共情能力就很強的人來說,十分好用,很容易就能夠幫助他找到情緒的宣泄口,從而將戲順暢地演繹下來。
但這一回的情況卻和之前不同。
對陸行朝這個人,他已經很難再從他身上感受到愛意流動的感覺了。
就算再如何催眠自己,可一旦看到這張熟悉的臉龐,他就很難再繼續沉浸在那種專心致志地愛著一個人的感覺里。
舒陽對賀巖的愛是隱晦的,全靠眼神和一些肢體動作表達。這也就代表著比起后期他進攻性極強的人設,現在的舒陽要更難拿捏,對演技的要求也要更高。
他這樣隨意發散,只會被情緒掣肘。
然而即便是換掉之前的方法,轉而將眼前人替換成過去的愛人。他也還是仍舊會陷入同樣的困境,被對方困囿。
心情忽然間仿佛變得浮躁了起來。
他指尖不由多用了些力道,按住這人。
臺詞隨之從口中說出,帶了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譏嘲“賀老師,你讓我去那種地方,也太瞧得起我了吧。”
陸行朝霎時間一怔。
他是離謝遲最近的人,自然對于他的變化也是最先察覺的那一個。
陸行朝遲疑了一下,托著他的手也微微僵硬了一瞬。只是他并沒有讓這突然就發生的意外影響自己,而是迅速調整好了情緒,繼續與謝遲對戲。
然而思緒卻忍不住發散開來。
這里的舒陽,應該是對賀巖又愛又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