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沒答,裝作睡著了,她不敢跟他多聊,也怕他多問。
天明又行一日就進了長安城,穿過重兵把守的城門,押送官領著人貼著墻根走,生怕這些人臟了貴人的眼。
隋玉悄悄用余光偷瞄西漢的都城,墻根下的力工也都穿著烏色的麻衣,少有姑娘婦人的身影,低矮的房屋是黃泥所砌,一眼望去,到處都是灰撲撲的。
不知走了多久,拐了許多的彎,一行人從后門進了驛站,都城驛站蓄養的有馬和牛,她們這些人連馬廄都睡不上,分散開擠進兩個柴房。
“柴房里不準生火,不準生事,你們除了柴房哪兒也不許去,犯事者拖去打板子。”一個眼睛長到頭頂的役卒捂著鼻子高聲說。
準備生火煮飯的人無不唏噓,更多的人是無所謂,鋪了草鋪躺下就睡。
隋玉跟著安分了一天,她睡了一整天,精神頭養回了一點就琢磨著要用銀子換肉吃,再不吃點葷的,她這副形銷骨立的身架子就撐不下去了。
她借著曬太陽的功夫像賊一樣踩點,發現每逢做飯的時候,少有人往這邊來。隋玉生了膽,她用水捋順了頭發,讓隋慧給她扎個矮髻,去茅廁的時候抽了身上扎的、揣的干草,還想洗臉的時候被隋虎攔住了。
“臉上的肉都瘦沒了,比鬼還嚇人,哪個男人看見我會生歪心思”隋玉覺得他高估她現在的長相了,硬是洗干凈臉才溜走。
耽擱了這一會兒,隋慧跟隋靈忙回柴房,兩人躺草鋪里做掩飾,留隋虎牽著隋良在外邊等著。
隋玉一路避著人循著說笑聲傳來的方向走,實在遇見人躲不過去,她就低著頭,姿態大方的跟在人后慢步移動。有驚無險的出了驛站,她飛速瞄了兩眼,選了個方向快步離開。
天色偏昏,路旁的食肆里溢出誘人的肉香,隋玉打量了眼自己的穿著,她沒敢進去,選了個胡餅攤子走過去,也不敢吱聲,只能裝作啞巴,比出十根手指,遞出最小的一角銀子。
烤餅的男人覷她一眼,手腳麻利地烤十張餅遞過去,然后低頭忙活著,壓根不提找錢的事。
隋玉無奈,她抱著餅離開,這次她長記性了,多走一段路去買麻布,揣著一捧銅板又想方設法托人去食肆買蒸肉。
蒸肉夾在餅里吃,隋玉蹲在一墩泥墻后,像叫花子似的盯著路上的人,這次她總算看見了烏麻黑之外的顏色,年輕的婦人穿著綢緞制的曲裾,一走一動頗有韻味。
最后一口胡餅干噎下肚,隋玉用新買的布里三層外三層裹住夾了蒸肉的餅子,腳步匆匆原路返回,卻在靠近驛站時慢了腳步。
天快黑了,寒氣又下來了,驛站矗立在夜色里,墻上掛的兩盞燈籠像是巨獸的眼睛,她瞅著晃動的光影,突然生起逃跑的心思,不往牢籠里鉆了吧。
寒風呼嘯而過,隋良打個哆嗦,他踮起腳往隋玉離開的方向瞅,當有腳步聲響起的時候,他丟開隋虎的手跑過去。
“我還以為你跑了。”隋虎說。
“是有這個打算,這不是怕連累你們。”隋玉半開玩笑,她掏出一張揣著懷里捂著的餅遞給隋良,說“快吃,還是熱的。”
這次是她自己走了進來,隋玉心底還殘留著不知是遺憾還是后悔之類的感覺。
夜里被凍醒,她干睜著眼蹭腳上的凍瘡,聽著柴房里的呼嚕聲和咳嗽聲,她心里是踏實的。
算了,就這樣吧,隋玉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