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里,朝西北行進的腳步沒停過,走出大山越過丘陵,就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平原了。
熬過最冷的寒冬,白日里太陽有了溫度,光芒落在雪地里行走的人群身上,熱烘烘的溫度躥上耳朵和臉頰,蟄伏了一冬的凍瘡開始潰爛。皮下硬包如扎根在凍土下的春苗,肆意往外生長,結了硬痂的皮膚被刺得又疼又癢。
“我要死了。”隋玉急得打臉,太癢了,她恨不得把那塊兒肉給剜了。
“癢了就撓,別怕留疤,丑點好。”隋虎說。
隋慧跟隋靈聞言腳步一頓,手伸到半空了又縮出去,見隋玉附身抓雪摁臉上,她倆也照做。
她們的動作落入隋虎眼里,他看了隋文安一眼,再次問“你爹娘是打算如何安置慧姐兒和靈姐兒找舊識托關系,尋兩個清白人家嫁了”
隋文安沉默了片刻,他不好意思再扯謊隱瞞,只好點頭應了,末了又補充說“不知舊識肯不肯搭救,只有去了才知道情況。”
隋虎點了點頭,他看向隋玉什么都沒說。
隋文安也沒說話。
隋虎頓時冷了臉,之后的路程,他的態度就變了許多。
隋慧察覺了,她私下悄悄問哥哥“你跟三叔鬧分歧了”
“沒事,你不要管。”隋文安不肯多說。
隋玉也察覺了,但她當做什么都不知道,不去插手他們叔侄的事。快到長安了,她盤算著要些買什么東西。
“官爺,我們到了長安能留個幾天”傍晚到了驛站,隋玉悄悄地問。
“短則一兩天,長則天。”押送官沒隱瞞。
晚飯后,她跟另外幾人說了這事,計劃道“到了長安,我們看能不能找機會躲出去,買只雞燉湯補補,身上一把骨頭架子,睡覺我都嫌硌的慌。”
隋虎不說二話,他掏出一角碎銀子遞給隋文安,說“最難的路已經走過來了,我們不拖累你們了,到了長安你們買個罐,以后各走各的,各吃各的。”
隋慧跟隋靈臉上的笑凝固了,兩人無措地左看看右看看,隋慧扭著手問“三叔,你怎么說這話要說拖累,也是我們拖累你。”
“好端端的,干嘛要各走各的”隋靈難得有點眼色,她撞隋文安一下,說“大哥,是不是你得罪三叔了快道歉。”
隋文安臉紅,他沒接那角碎銀子,壓低了聲音解釋“我爹的那位舊識只是我爹舊年的一個同窗,兩人還有過口角爭執,據說鬧得不是很愉快,我不知對方肯不肯搭救,或許還會遷怒我們兄妹三人。所以我不敢承諾攬下玉妹妹的事,三叔,你別見怪。”
隋玉聽明白了,她推回隋虎的手,緩和氣氛說“原來是為了我的事看不出來,爹你還挺關心我。”
隋虎沒理她,搓著銀子沉思。
“路還很長,琢磨這些為時尚早,西北有高山,說不定我們都爬不過去。”隋玉又說,她奪過銀子放自己手心里,說“睡了,明早還要趕路。”
她一躺下,隋良就自覺地坐過去,乖順地貼著她睡。
隋玉摸了摸他的頭,一摸一手油,她反手抓干草搓手,心里不住犯嘀咕,隋虎這個人做事總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相處近兩個月了,她都沒法確定他是個什么性子,愛兒子,這個不用多說,也關切女兒,但她沒想到他為了她竟然能跟侄子翻臉。最讓她忌諱的是原主和姨娘的死可以說是他一手促成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是個狠人。她能感覺到他對她有了懷疑,這點讓她很忌憚,生怕他謀劃著什么,哪天夜里就給她勒死了。
“嘆什么氣還不睡”隋虎坐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