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內,若是沒有天災,我們大漢的疆土上隨處能看見棉花。”隋玉攥了攥手,她摁住鼓噪的心跳,斟酌著說“棉花利大,棉種分發下去,種地的人肯定更愿意多種棉花,屆時棉花不僅分走了糧地,也分走了人力。”
“種棉花是個費工夫費心思的活兒,從育苗始就離不了人,移栽后要一遍遍拔草,一遍遍澆水,還要掐芽打頂,棉桃吐絮后更是每天都要去地里摘棉花。”耿中丞此時開口,“種一畝棉花比種十畝的麥子還耗人力。”
宣平帝“嗯”一聲,他示意隋玉繼續說。
“在敦煌郡,能種莊稼的地幾乎都分到百姓手上,家里人口多的,一家人占有二百多畝地。而老的老,小的小,這二百畝地不能在春種的季節全部種上莊稼,再加上農家積肥少,不少地因為土地貧瘠和無人打理,秋收的時候成了荒地,顆粒無收。”說出這話,隋玉手心出了汗,但她仍硬著頭皮說“我去過太原郡,那里的農桑業是以家庭為主,男耕女織,農桑業發展得不錯。而棉花跟養蠶織布有相似之處,種棉花需要男人出力,更需要女人出力,不僅是掐芽打頂摘棉花是個細致活,棉花收回來絞棉籽,用棉絮織布,抑或是彈棉被,這些活兒都離不開女人。”
耿中丞在一旁連連點頭。
“所以我琢磨著,營妓放出來成家,讓她們租種農家無力耕種的土地,如此一來,荒地的問題解決了,人力的問題也解決了。”隋玉說出最終的目的。
宣平帝沉吟一聲,他朝大司農看去,問“大司農覺得如何”
“是個好法子。”
“明日朝議你提出來,在朝堂上議一議。”宣平帝說。
隋玉渾身一松,松懈下來,她這才發覺背上出了一背的汗。
“寡人記得你是罪奴出身曾為營妓”宣平帝乍然問一句。
隋玉立即繃緊了皮,她點頭應是。
“為營妓鳴不平”宣平帝沉聲問。
“沒有。”隋玉竭力冷靜下來,她解釋說“恕草民自滿自得一次,我曾入過妓營,后又從商,僥幸得到棉種,如今又走進皇宮,算得上是涅槃重生。故而我想著營妓關在妓營里做一個妓子是一種宂糜,放她們出來,最差是嫁個男人生個孩子,全家種地能為朝廷交稅,若是有智慧有機遇如草民一樣,那是朝廷之幸。”
宣平帝笑了,她能引進棉種,算得上是朝廷之幸。
趙西平為隋玉捏把汗,他恍惚又看見十幾年前站在妓營外的姑娘,那時她為一句“律法不公”狼狽求饒。十幾年過去了,這個念頭竟然還沒磨滅,甚至是她這么些年從未提起一字,他也沒看出她一直介懷往事。
她磨平了棱角,憋著一口氣救人于水火,也在救受困的自己。
隋良心里落的有疤,趙西平知道,隋玉心里落了疤,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
趙西平有些無力。
“河西四郡能放營妓出去成家,但僅僅指望她們無法解決種棉花的難題,趙千戶有沒有什么想法”宣平帝隨口問,“還有關內,關內少營妓,百姓手上也無荒地,種棉和種糧的問題又如何平衡”
話音未落,宣平帝見隋玉欲言又止,他心里笑了一聲,今兒還真來了個女諫官不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