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這才意識到,姜瑤還很小,旁人還承歡膝下的年紀,她早早便沒了父母,帶著妹妹,遠離故土,來到長安。
她這般小,總是會害怕吧
無父母在身邊,行差踏錯,在所難免。
總歸,還是她沒教的緣故。
想著,長公主彎腰,在紅玉和肖嬤嬤驚訝的眼神里,親自替姜瑤掖了掖被角,而后,輕聲離去。
等那道身影離去,姜瑤才又睜開眼睛。
此時,那雙眼里哪還有方才的迷糊,只剩下一片明澈。
沒錯。
她方才是故意的。
便有那救到一半的功德也不能就完全抹殺原身之前行為帶來的影響,畢竟,是又打人又爭勝,不僅欺凌下人,還四處撒謊,便現在人看,都有些離譜,何況這些閨訓里長大的古人呢
但若是她給了原因呢
有了原因,便有了理解;有了理解,便有了憐惜。
這一聲“阿娘”,便是提醒長公主,她還很小。
她失父失母,在這個世界,實是個孤兒。
姜瑤垂下眼睫去,承認自己有點兒卑鄙。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姜瑤也不知,自己這一落水,竟是病了許久,中間反反復復地起燒,又反反復復地下去,等徹底清醒,已經過去十來日。
那日,她靠著床頭,看窗外的天。
窗外綠樹格外蒼翠,陽光很烈,打在那滿是綠的葉上,給人種熱烈感。
她似乎都聽到了蟬鳴的聲音。
隱約間,已感受到了夏日急躁走近的腳步。
姜瑤算了算她到這個世界,應當有三個月了吧
算起來,進度是有了一點。
長公主最近日日都來,看一眼她,然后再離開;有一回甚至還拿了藥碗,親自給喂她,倒是讓一直不大見好的姜瑤,有了那么一點兒受寵若驚。
小四郎君也日日來,有一回還把它的小黑豬牽來,讓她摸摸,說是他的香香福氣好,圓滾滾,還用那雙圓溜溜的眼睛很是傷心地看著她,說“阿瑤姐姐最近瘦了太多,阿瑤姐姐借一點香香的福氣,好得養圓一些。”
姜瑤
敬謝不敏。
不過很顯然,這個小郎君說得是真心實意,每日跟點卯一樣,早起來一趟,然后就大搖大擺帶著伴當出門,在長安城玩耍上一天。再傍晚來一趟,趕上姜瑤精神好,便會在她床前手舞足蹈與她說上這一整日的見聞,堪稱弟弟楷模。
大郎君也來過兩趟。
每回來時,都在門外,連外屋都不進,只在廊下與青雀和紅玉問上兩句,便又踩著沉穩的步伐離開。
每當這時,姜瑤便總會想起長明殿里,那一盞盞長明燈下,那孤獨地拎著酒壇在喝的郎君。
似乎也只有這時,這人仿佛才會透露出一點屬于自己的情緒。
往常在這個國公府,他沉默得像個影子。
三郎君來過一回。
給她帶回來過五味齋的四格花糕,并一枝開得正艷的杜鵑,說是“偶去西山,見杜鵑花盛,便采一枝給姜姑娘,好讓病床上的姜姑娘,也能感受這春的氣息”。
紅玉拿了白玉瓶插了,細心養在床頭她一眼能見的地方。
姜瑤看著那杜鵑花,便想這三郎君哄姑娘的本事,也不算差,難怪最后打敗眾多男配、成為王清玄的最終男主角。
只可惜,她這么橫插一杠子,三郎君對王清玄的救命之恩沒成,也不知有沒有把他們的良緣打沒。
這里便要說起王清玄了。
同樣落水。
梁國公府的姜娘子被匪賊逼落湖中,傳得是風言風語,聽聞朝堂之上,甚至因這匪賊的責任到底歸誰負,三千營、五城兵馬司、金吾衛等都快打出腦漿。
而身為風波的中心,姜瑤自然也成了旁人嘴里的話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