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地在夢中重溫曾經忍受病痛虛弱無力、夜夜獨自臥在床榻聆聽死亡的腳步逐漸逼近的少年光景令他的心情指數愈發下降了一個度,面色也陰沉下來,倘若此時有知曉他真實身份的下級鬼仆在場,恐怕會驚恐得立刻跪地祈求饒命吧。
鳴女得到召喚,手里托著茶盤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將新沏的茶放在鬼王手邊后又行禮退下。
月彥心情不佳地慢慢按揉一側太陽穴,只支著手眼神散漫地看著那杯熱茶杯口氤氳著緩緩升起的淺淺水汽。這個夢令他有點驚奇地發現,原本以為已經隨著時間推移慢慢淡去的久遠記憶竟然還這么牢固地潛藏在自己的腦海深處。
他甚至還能清晰地回憶起只嘗過兩次的、帶給自己力量的“藥”的味道如今歷經千帆的鬼王自然能夠反應過來,那種曾令他覺得古怪的猩甜,其實正是飲下新鮮血液的口感。
月彥有點不受控制地回想起當初服下藥物之后的事情。
也許是因為不同底本的兩個世界力量體系也完全不同,也許是不同世界的植株藥物到底存在些許差異,也許是所謂的“天與咒縛”所致的體質上的微妙不同
總之,原本會將人轉化為“鬼之始祖”的藥物出現了某種因“世界”制宜的奇妙變化他依舊擁有普通人肉眼能夠看到的身體,卻不再依賴空氣、食物和水,只要有咒力補充就能維系存在。
這樣的存在自然不能再被稱之為人類,但似乎不是單純的咒靈。月彥服下藥物當晚發生了一些異相也許上一個世界也發生過生命形態轉變的過程中爆發的強大咒力難以遮掩、當時對咒力咒術只有些許皮毛了解的月彥也不懂得該如何遮掩,幾乎是在轉變開始那一刻就被守衛京都的術師們發現了端倪。
匆匆趕來的咒術師們驚恐地叫嚷道“有咒物借助藤原家的天與咒縛受肉了”
月彥的“新種族”就這樣被確定了下來。
雖然與預期相比稍稍出了些差錯,但說到底最終還是達成了月彥最初的目標他重新獲得了健康的身體,此外還另外附帶一份強大到超乎想象、足以支持他在這個世界上按照自己的意愿隨心所欲生存的力量。
已然非人的長生種自然不能再在原本的家族中生活,世家豪族也羞于承認這樣邪異強橫的“咒靈”是誕生于自家。月彥對這一世的父母親族感情不深,但也感念這些年的養育之恩,從善如流地接受了“心存惡念自甘墮落為咒靈”的定義,不拖累家族地“叛離”了。
此時已接近平安時代末期,隨著一位位驚才絕艷人物的隕落,咒術界也逐漸走了下坡路,月彥卻隨著對自身力量理解掌控的加深而愈加強大。他不是好斗之人,只要咒術界不主動來觸他霉頭,他也沒有一定要與之作對的執念。
畢竟,雖然生命本質已經是負面的咒力,但曾經第一世所受過的現代教育和成長經歷還是令他更加偏好和平有序的社會,接連四十年纏綿病榻的折磨也使他對如今健康自由、隨心所欲的生活已經十分滿意,沒有什么對于追求權力地位之類的迫切欲望。
和物種的轉變似乎也同步影響到了寄宿其中的精神。月彥能夠感受到,隨著自己的外表被固定在服下藥物的年紀,他心理和精神年齡的成長似乎也變得極為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