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位于后院,一條曲徑通往草木深深的盡處,晨光照著老槐樹投下清影,正打在屋檐苔痕上。
廚子走進廚房,右手邊另有一扇小門,是專門存放食材的小倉庫。他掏出鑰匙正打算開門,門縫里滲出的一絲臭味卻讓他停下動作。
彼時,云不意大半個身體勾在秦離繁肩上,只騰出一根枝條搭著冬菇鮮筍包子,碰一下缺一塊,就像有張無形的嘴一口一口啃著,還不忘分一個給自己的人形草架子秦離繁。
秦方自詡君子,主張遠庖廚,不入廚房,只在門外揣著手,施施然朝里看。
廚子這一停頓,便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云不意啃著包子含糊地問“怎么了”
“有肉食腐爛的味道。”
廚子說著,遲疑地打開小倉庫的門,下一刻,一股枯枝爛葉在濕泥里漚了幾百年的腐敗惡臭噴薄而出,粘稠濃郁到仿佛形成實體,直接呼在門口的兩人一草臉上,把他們抽打得一個踉蹌。
強烈的反胃感如浪頭拍打下來,云不意扔了包子,趴在盆邊又開始抽搐,要是長著眼睛,現在已經被他翻到天上了。
秦離繁和廚子干嘔一下,不約而同地捂著鼻子飛快退出廚房。
然而那股生化武器般的臭味風吹不散,依舊如影隨形,追著他們膈應,熏得二人面目猙獰,痛不欲生。
見狀,秦方抖抖衣袖,似是早有準備地將兩人往自己身后一勾,旋即揮袖取出一甕梅花雪水,將還熱著的水潑進廚房大門。
雪水落地的瞬間,仿佛有風從雪山上吹來,清寒的香味乘風而至,裊裊蒸騰彌漫,強行將空氣中的腐臭壓了下去。
保住了云不意的草命,也保住了自家兒子與廚子的狗命。
云不意勉強止住想吐不能吐的不適感,在盆里攤開三片葉子,身體的抽動漸漸平復。
他揚頭望進小倉庫,只見燭光之下,原本存放羊肉的地方洇著一團漆黑的泥水,仿佛活物一般微微蠕動收縮,散發出直擊靈魂的惡臭。
云不意怔了怔,陡然立起枝條,莖葉上豎起細密如針的絨毛,仿佛被惹到炸毛的小動物。
秦離繁更是抱著瓷盆直接蹦進了老父親懷里。
“阿爹那那那那是”
廚子聽他“那”了半天沒個結果,忍不住捏著鼻子,甕聲甕氣地問“那是什么”
秦方鼻翼翕動,雖然嫌棄兒子身上的臭味,卻還是摟住了他。
眼皮一垂,他看向炸毛的云不意“眼熟嗎”
“當然。”云不意語調冰冷,“我被離繁帶回來時,身上就裹著這東西。”
云不意上輩子受病痛所苦,難得有一日自由活動的時間,便馬不停蹄地趕到離醫院最近的寺廟,跪在佛前許愿。
下輩子做牛做馬做路邊的草也不要再做人,死都沒法兒死得痛快。
我佛慈悲,實現了他的愿望。
于是他在手術臺上眼睛一閉一睜,就穿越到這個世界,變成深山老林污泥里一棵柔弱的小草,每日受風雨烈陽和沼澤腐臭味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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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不意當時死的心都有了,秦離繁挖出他的時候,他正驅使靈力撈一塊沉在爛泥里的斷刀片,想把自己的草根斬了一了百了。
所幸秦離繁來得及時,又恰巧看他這株野生靈草有緣,將他帶回家洗干凈,種進價值千金的瓷盆里,陪了他整整三個月,方把他的精神狀態調理正常,救了他一條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