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益心里有了懷疑,一時卻仍然不敢相信,之后便留心觀察,結果讓他心底拔涼。
他發現了不得了的秘密,卻又不好與別人談論。
勒石郡別看窮困偏遠,事情一點兒不比別處少,他唯一能交心的也就只有成鼎了,可成鼎這人勇武有余,智謀不足,掉腦袋的事兒他還真不好貿然和對方商量。
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上書朝廷,實話實說;二是只作不知,順其自然。
但這兩條路哪個唐元益都不想選,只要這件事情爆出去,以當今的行事風格,他這個郡守肯定會被遷怒,他都熬到這個歲數了,若是倒了,家里人可如何是好。
事情憋在心里,唐元益愁得不行,他現在甚至想辭官。
這種想法也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浮現,他在勒石郡待了二十年,不是故鄉,勝似故鄉。這里人口不豐,他連下面村塢中的老人娃娃都識得,想要離開,又哪里割舍得下。
唐元益見天發愁,就這么一拖再拖,生生愁出了拖延癥。
等吧,等到周大人的宅子建起來搬出去就好了,反正旨意是皇上下的,他官職與周大人相差了五個等級,上官行事,哪里容他來置喙。
天氣一天天地回暖,唐元益看著城中的變化,忽然就不急了。
這日朝食,唐元益看著桌上兩個碗碟形狀怪異,便問老妻“這是在哪家采買的,怎地模樣如此稀奇”
喬氏看著印著手掌的瓷碟,笑道“昨日客院那邊送過來的,說是軒兒親手所做,軒兒孝順,送了兩個到咱們院子。”
唐元益神情疑惑“軒兒不過一屆稚童,如何會作此物”
喬氏解釋道“他自是不會,不過是跟那位許小少爺一處玩耍,玩個熱鬧罷了,哪想到竟然被燒制出來了。”
唐元益心生不妙“軒兒何時與那邊走得這樣近了我怎么不知”
“你每日起早貪晚地忙碌,不知也很正常。就清明那天,那邊院子里放了好大的風箏,軒兒便尋了過去,兩個孩子年紀相仿,便玩到了一處。還與許小少爺一起聽了幾回故事,每次回來都會學舌給我和他娘聽,口齒都比以前伶俐了呢”想到孫兒頑皮聰敏的模樣,喬氏臉上就帶了笑,“李老見識廣博,便是講個故事也比別人動聽幾分,也難怪軒兒喜歡。”
喬氏笑容倏然僵住,意識到了什么,遲疑道“要不,我與軒兒他娘叮囑兩句”
唐元益看著瓷碟上面的光澤,他只知道那邊燒炭燒磚,沒想到竟然連瓷器也能燒制得出,也不知還有多少本事沒有使出來,這樣的人他敢得罪嗎
唐元益嘆息一聲“算了,也許是我想多了。再過兩月,他們便會搬出去,小孩子忘性大,等到分開,慢慢也就淡了,咱們做大人的還是不要多插手。”
許逸寧看著每日過來玩耍的唐小少爺,再看一眼弟弟,與秦疏對視一眼,含笑不語。
秦疏感嘆有些人,生來就精
通屠龍之術。
一邊有意為之,另一邊無意阻攔,兩個孩子倒是愈發親近了。
只是唐元益能等,其他人卻是等不得了。
次日,他剛到郡衙,郡丞于俊就來報說“成鼎、孫耀等人正在后堂等他。”
唐元益聞言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心下思量著他們此次前來的目的,踱著步子慢悠悠地往后堂走。
“郡守大人。”
“唐大人。”
唐元益打眼一看,人來得還挺齊全,他走到上首坐下,“都坐。”
衙役奉上熱茶,他揭開碗蓋,呷了一口。這才悠悠地道“你們這是商量好了說吧,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