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板著臉,說道:“你既然清楚田文不是善類,為什么還招惹他?他看似胸襟寬廣,實則狹隘至極,當年路過趙國時,就因為被嘲笑身材矮小,他便屠殺數百人,難道會饒過一個奪走他寶物的人?”
孟嘗君只因一句嘲諷,屠戮百人,這事在史書上有記載。楊崢今日當著別人的面,跟他對峙,并從他手里拿走焚天印,這可比一句嘲諷嚴重多了。
以孟嘗君的心胸,絕不會善罷甘休。
“這里是齊國,是田氏的天下,田文又是當今齊王的祖父輩,可以說是王族元老。在齊國地盤上,連我都不愿招惹他,他若想報復你,你以為你能擋得住?”
他不是在嚇唬楊崢,而是由衷擔心這小子未來的安危。
楊崢沉默片刻,答道:“事已至此,我就不再瞞您了。我之所以敢挑戰孟嘗君,是因為我萌生去意,想跟他的兒子們做個了斷,這是我臨行前干的最后一件事。”
他素來行事沉穩,在動手以前,怎會不知這樣做的后果。
荀子一怔,怒意頃刻消散,“你要走?”
“嗯,您記不記得,我說自己有位好友,叫公子政?”
“道心破碎的秦國公子?你不是說,他如今還在異國流浪么?”
“前些天,他派人送來書信,邀我前去輔佐他,共創大業。我跟他交情很好,很欣賞他的才華和心性,所以想把自己托付給他,助他結束這個亂世!”
楊崢認真地說著,心里暗道,前輩,等下次重逢時,我會讓你看到未來天下的希望,必不令你失望。
荀子聞言,老臉上的皺紋褶起,感慨道:“先前我還困惑,以你的沉穩性情,怎么會鋌而走險,做出這種搏命的事。原來,你早已謀到出路,有了新的前程……”
忽然之間,便聽到即將分別的消息,老人怎能不唏噓。
從酒樓相識開始,這些日子里,他一直欣賞楊崢身上的那股氣質,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不免傾注希望,像呵護孫兒一樣疼愛楊崢,屢屢替他著想。
雖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但聚散匆匆,這場筵席散得太快了。
楊崢看出他的傷感之情,溫聲說道:“前輩,其實我很舍不得離開,想陪在您身邊,看大家搓搓麻將,其樂融融。但男兒志在四方,齊國的根基已經腐朽,您是知道的。”
荀子嗯了一聲。
楊崢繼續說道:“孟子曾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話頗有道理。齊國大廈將傾,不止是我,您也該考慮自己的歸宿,沒必要陪著昏聵的齊王室,走向覆滅的深淵。”
他表達得委婉,其實很想直說,前輩,你跟我一起走吧。類似的話,上次他在后山提過,但荀子表現得不關心,此刻舊話重提,未必會有效果。
果然,荀子黯然道:“我老了,不像你們這些年輕人,經不起折騰了。齊國再怎么昏暗,我畢竟在這里生活多年,算是半個故鄉,所以,還是落葉歸根吧……”
老人的心態,肯定跟年輕人不同。就像鄒衍和徐福,徐福想的是在燕地闖蕩,結交各路豪杰,而鄒衍心境枯寂,對前路的景色已無迷戀,只想著讓徐福繼承衣缽,就能安詳地逝去。
荀子也累了,不想再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