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玫太過幼稚沖動,對父親的情人都能坦然求婚,這是家族和身份給他的底氣,他無所畏懼,也無倫理羞恥。
可他也親口承認過他不喜歡觀慈音,盡管那時他異能失控、意識混亂,他說他求婚只是覺得好玩,覺得觀慈音失態、害怕,很好玩。
于是此刻他對觀慈音說“父親對你不好,要跟我走嗎”時,觀慈音搖了搖頭。
“您父親對我很好。”觀慈音站在閻玫面前,閻玫的軀體將他遮蔽,他抬眼都是慢慢地抬,以一種認真而禮貌的目光看著閻玫。
“我和您走了,他會很困擾的。”他回答。
“別撒謊了,我說過撒謊不適合你這張臉,顯得很浪費。”閻玫驟然俯身,一張英俊得過分的臉逼近觀慈音。
他的指尖勾著尾戒,尾戒隔著皮膚,隔靴搔癢般,金燦燦地碰上觀慈音拿來抵住面頰的袖子。
“他對你好那你哭什么瞧瞧,胳膊上的傷,還留著呢,這是電流疏導器進入血管運作后留的傷,這玩意兒,在戰場是審訊異種和逃兵的。”閻玫齒尖微露,他的眉眼滿是不耐,尾戒太冰了,隔著觀慈音的袖子都把觀慈音冰得睫毛顫了顫。
誰叫他袖子太薄,層層疊疊柔軟地垂落下來,像蝴蝶翅膀一樣滑到小臂,腕骨上被父親攥出的紅痕清晰可見。
這抹紅濃得要命,血割出來的一樣。
“觀慈音,你犯罪了嗎沒有的話,你就是在被家暴被我的父親,家暴。”
“不關您的事。”觀慈音聞言將袖子扯了下來把傷痕擋住,他對閻玫緩緩屈膝,木屐無聲輕移,轉了身,要往樓下走去。
閻玫卻說,“救我。”
觀慈音微微側身,不解地望著閻玫。
“我記得你剛才對我說過兩個字。”閻玫揉了揉脖子,站直了,金瞳盯著書房禁閉的門,父親在里面辦公處理狂歡城的事務,他耳力極好,可以聽見父親在紙張上書寫的聲音。
“你讓我救你,所以我大發善心,想幫幫你,當我剛才異能失控對你失禮的補償,父親覺得你出軌了覺得你跟我有一腿所以他生氣了,才折磨你對嗎”閻玫收回死盯書房的目光,他下巴微仰,左手五指關節處隨性搭著尾戒,在縫隙間穿梭環繞,極度靈活。
“您都說了,您那時異能失控,也許產生幻聽是很正常的。”觀慈音斂了溫柔的笑,他慢條斯理整理自己的衣袖,剛才被閻玫玩亂了。
“閻玫。”他輕聲細語道,“你覺得我可憐,覺得我被你父親折磨得生不如死,于是我只能沒用地哭啊哭,一直哭到你的出現,我需要被你拯救。”
“但很可惜,我不覺得我可憐。”
觀慈音的側臉雪白而無光澤,沒有一絲生機,秾艷得勾勒出一張美人皮,他的唇線柔軟極了,字眼卻如冰霜。
他可憐嗎
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誰說的清呢
觀慈音下樓后,閻玫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
觀慈音在一樓大廳,經歷異種打斗的府邸已經徹底重置恢復,連仿生機械人都安然無恙原地待命,觀慈音不要它們幫助,自己慢慢地斟茶倒水,依舊是以一種內斂的模樣半跪在地,非常賞心悅目的樣子做一切,這茶,是給樓遺月準備的。
他像一具美麗妻子的軀殼,被樓遺月馴養出來的。
從講話的語調、抬眼望人的目光、足踝抬動行走的步音,舉手投足的一絲一毫,都是被樓遺月馴養出來的。
嘖。
滿足一己私欲的華麗空洞的裝飾品。
吱呀。
書房門開了。
“閻玫,這些日子,還好么”樓遺月被管家推了出來。
樓遺月剛忙完公務,目光有些倦意,于是他摘了眼鏡,沒了冰冷鏡片的阻隔,他的面容倒是比平日里摸不清的疏遠溫潤,多了分親近,令他看上去像一位非常合格的父親。
“你異能失控帶來的后遺癥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方才那樣兇地扣住他的脖子,是要殺了他么他會害怕的。”樓遺月的輪椅停在走廊邊緣,垂眼,含笑俯視一樓的觀慈音。
觀慈音溫順垂了脖頸跪在桌邊,未經允許,不會抬眼仰頭。
只會默默等待樓遺月下樓與他用茶。
“只是覺得他沒有防范意識,嚇唬一下而已。”閻玫隨口扯了個謊,沒提任何懷疑觀慈音身份的事。
他站在樓遺月身側,一襲作戰服與樓遺月的西裝革履截然相反,他暴戾、傲慢、不尊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