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旭杰雖不知道“鉞戎”是誰,但聽得出這話里話外的嫌棄,正要發火,就被嚴律短短幾個字兒給打斷了。
嚴律臉上剛才還殘存的笑影兒淡了,開著車平穩地拐過一個彎“早死了。”繼而又說,“他那支兒,也就三百來年的壽命,哪兒活的到現在。”
輕描淡寫,似乎這些生死的事情在他眼里不過是樹葉落下花瓣枯萎而已,不足為奇。
后座的三人被他這有些木然的態度震到,一時都沒說話。
只有薛小年,與他的表情也沒多少區別,平靜地點點頭“我師父呢他若在,大陣不會破落至此。”
“也死了。”嚴律又吐出三個字,“都死了。多在這世上活兩年你就知道了,現在的世界已經不需要神和仙了。”
凌晨三點多,嚴律駕車開進市。
即使是凌晨,街道上仍有行人走動,街道燈火通明。路過幾家酒吧,門口喝的爛醉的小年輕站了一排在嘔吐,還有幾個對著綠化帶解著皮帶。
流浪漢窩在銀行自助取款機旁,懷里抱著只正吐舌頭的狗。
二半夜不睡覺的跑車司機踩著油門從人和狗前的馬路上飛馳而過。
薛小年靜靜地看著車窗外,即使腦海中隱約還殘留著一些模糊不清的記憶,窗外的一切對他來說應該還是陌生新奇的,但他的表情卻并未有多少起伏,路燈一段段閃過,他的面孔在暗淡和清晰之間交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說話,后座仨人倒是一直嘀嘀咕咕沒個消停。
胡旭杰拿著已經破損的劍搗鼓了半天,非常困惑“這玩意兒真值那么多錢我瞅著也就我們家樓下收廢品那老頭兒要。”
“別是假貨吧,”佘龍也說,“哪有用一下就裂這樣的燒火棍都比這個結實。”
隋辨趕緊解釋“真的真的,點子說這事兒的時候年兒也在場呢”
“他那腦子現在時靈時不靈的,都死一回的人了說話不可信。”胡旭杰不由分說,把劍一把塞到隋辨手里,“拿著拿著,等會兒到仙門了你去跟綠毛說啊,安慰安慰,順道跟他說明白了這可不干我們妖的事兒。”
后座仨年輕人吵的厲害,薛小年忽然轉過頭來問嚴律,用的還是古語“去仙門”
“嗯,”嚴律開著車,臉上已顯出些無聊來,“不把你送去讓老太太過了眼,剛才那卷頭發的小姑娘放不了心。剛好也確實有事兒要囑咐,順道處理完我好直接回家睡覺。”
薛小年的臉上今夜頭回閃過一絲驚訝“去仙門為何不去六峰你現在不住在彌彌山”
嚴律打了個哈欠“彌彌山早八百年都給挖平了吧,就算沒挖平,現在估計也都是人,住那兒還不如找個好點兒的小區呢,有網有電的還能點外賣。”
薛小年沉默幾秒,看表情是在努力把嚴律說的這些話跟自己的記憶對照,可惜原本記憶就殘缺得夠嗆,他依舊半懂不懂“六峰呢那可是六座山,比你那獨苗老巢保留下來的機會大些。”
“埋汰誰呢,”嚴律看他,“你們也好不到哪兒去,是有發展不錯的,你進去得掏錢買門票”
當年妖族與仙門勢如水火,混戰時期打得你死我活,嚴律常居彌彌山,仙門修士多出自六峰之中,即使是到了后期兩方關系緩和,出入對方山頭的時候也多少帶著謹慎。
沒想到千年之后,兩邊兒老家已經一起被抄了。
大哥別笑二哥,兩位時代余孽感到一種微妙的尷尬。
“但也不是完全去不了,”嚴律忽然又說,繼而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咱們現在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