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奪眶不受控制地而出,她嗚咽了一聲,卻被人牢牢摁住了胳膊,雙腿止不住的踢蹬卻又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申安帶著兩個中常侍走進了永福堂。
朱紅的門被人從里面合上,院子里一片死寂,甚至聽不見執柔的說話聲,唯有春風吹過金葉梨樹的聲音。
過了一刻鐘,申安拿著空托盤走了出來,他是見慣大生死的人,臉上平平淡淡地看不出喜怒。那三個羽林軍見狀才松開了卻玉的手。
卻玉撞開人群猛地沖向院內,院子里空空蕩蕩看不見一個人影,她便跌跌撞撞地向內室跑去。所有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急匆匆地回去復命了。
兩扇綺寮門孤零零的搖曳在晌午的風里,蟠螭紋角葉發出細微的鳴聲。穿堂風吹過紗帳,整個永福堂都帶著死一般的安靜。
卻玉沖進北堂,只見束竹楹柱上倒映著繡鞋的影子,松鶴延年的掛畫前是踢翻的杌子。
白綾之上,執柔閉著眼睛,像是睡著的神女一般。
這幅場景像畫兒似的,唯獨執柔白生生的頸子上纏著白綾子,映襯著直欞窗外靜謐的日光,詭譎又凄艷。
“姑娘”卻玉抬手去抱執柔的腿,可她身為女子力量不濟,根本不能將執柔解救下來。外面有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執柔”是一個少年的嗓音。
卻玉的眼淚糊了一臉,她回轉頭,一個遍身戎裝的少年正大步走來,他身上鎖子甲血痕尚新,卻玉當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二爺”
夜風摧枯拉朽地吹著,執柔醒來時,呼嘯的烈風拍打著青疏窗。
執柔撐著身子坐起來,頸子還上纏著布,喉間似刀割般撕扯疼痛。她的神情有些木然,當腳步聲自地罩外響起時,她才緩緩抬頭去看。
薛則樸見她醒了,臉上驟然露出驚喜的神情“你醒了,執柔姐姐”
他在杌子上坐好,眼中帶了一分關切的灼熱“你傷了嗓子,這幾日先不要講話了。”
執柔醒來時意識回攏的有些慢,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薛則樸的臉上,過了很久之后才對著他露出一個笑容來。薛則樸是薛伯彥的次子,今年才剛十五歲。
記憶中的薛則樸還是個孩子模樣,如今已經出落得英姿勃勃。他微微昂著頭,說起話來神采奕奕,笑得稚氣又真誠。
他身上的白貂襜褕遍繡金線,堂皇富麗,頭戴盡賢冠,上飾以浮金蟬紋。這分明是位列公卿才配享有的規制。
“我父親入宮了,如今正在謹元殿為大行皇帝舉哀。”他這般說著,手輕輕捋著腰間佩掛的玉綬。
風中飄過檀香的味道,謹元殿里的念經聲,忽遠忽近地飄來。
執柔艱難地坐直身子,她開不了口,便拿起床畔三足凳上的茶杯,她手指仍有些抖,蒼白的指尖蘸著水寫了太后二字。
“那妖婦。”薛則樸依稀冷笑了一聲,“她與皇后帶著四方館的太子一并逃了。也不知她從哪布下了這么多人馬,都是以一當十的高手。”
執柔怔怔地聽著,腦子里浮現的卻是太后身邊那個叫申安的太監,那日對她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