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一記響亮的耳光便甩到了臉上。
“混帳東西,吃了熊心豹子膽你幾次三番背著我偷人,我為了孩子都忍下來了,唯獨這回,你竟敢覬覦我妹妹。她今年才十二歲,你這個畜生”
執柔的聲音很大,立刻有目光聚在她身上。她指著賀唯的鼻尖,瞪著眼睛“還不快滾”
她學了十幾年的閨訓,還是頭一遭這樣講話,表面上看著潑辣,內里其實手都在發抖。
百姓中認識賀唯的人可比認得執柔的人多多了,立刻有人說“這人好像是廷尉司的那個文曹”
賀唯心里叫苦不迭,按住自己頭上的帽子,低下頭趕忙擠入人群溜之大吉。
立在窗邊的齊楹,唇畔莫名旋出一絲笑意,只是一閃而過。
執柔又被人群推搡了許久,終在攢動的人影中看見了齊楹。她怕他看不見自己,立刻喊了他一聲“微明”
這聲音軟綿綿的,像是做了什么錯事一般,哪里聽得出方才色厲內荏的模樣。
腳步聲由遠而近,執柔兩只手合握住齊楹的袖子。
她掌心的溫度便透過衣料傳了進來。
“去哪了”齊楹微微偏過頭,居高臨下地“望”向她。
執柔匆匆將幕籬重新戴好,小聲說“我們走吧。”
她的聲音又低又輕,像是一叢茸茸的草。齊楹由著她牽著自己的袖子,繞過青檀寺的寶殿,重新登上了馬車。
這一路,她走得比來時快了許多,齊楹跟得有些勉強,卻也不曾出言提醒。
待坐定了身子,馬車轆轆地向前駛去,執柔微微松了口氣。
齊楹慢聲問“什么孩子”
執柔疑惑地抬頭,他眼上的絲絳系得一絲不茍,執柔卻分明感受到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有那么幾分看戲的味道。
下一秒,她便想起自己才說過的話,臉登時紅透“我”
除卻馬蹄聲得得聲外,周遭一派寂靜。
“方才有人認出了我。是大司馬的一位廷尉文曹,去歲時曾找我打探消息。我是為了脫身才”她越說聲音越低,語氣中又流露出一絲赧然。
齊楹驀地笑起來“方才還膽大包天,怎么現在害怕起來”他笑得胸腔微顫,低低沉沉,執柔窘迫,無措地捏著自己的衣角,齊楹止了笑“我若是你,我便將消息賣給他。”
“你這黃金二百兩,得分給朕一半。”
齊楹沒有聽到執柔的作答。
那邊分外安靜,她好似只沉默地坐在那里,連多余的動作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執柔微微動了動胳膊。
“臣妾雖姓薛,卻是大裕的臣子。”她的聲音很小,像是在囁嚅。
說完這句話,他們倆都沉默了下來。
執柔望向齊楹,齊楹唇畔仍噙著笑,他放在膝頭的左手輕輕扣動了幾次,他就這般坐在這,似是相信,又似是不信。
對話結束在這多少有些不尷不尬。
齊楹回了承明宮,太傅尚存的茶已經續過三遍水了。
知道他有話說,齊楹仰著下頜,由著常侍替他換掉身上的裝束,笑說“老師有什么話便說吧,別憋在心里。”
“陛下這回,也太冒險了。”這話顯然是在尚存嘴邊徘徊許久了,幾乎沒有猶豫便脫口而出。
元享將常侍們都帶了下去,齊楹走到博古架旁取出了一些香料。他雖眼盲,卻凡事喜歡親力親為,齊楹抬手,將香料撒進博山爐里。
“青檀寺這個地方有多重要,陛下不是不知道。怎么偏偏要把她帶過去”尚存言辭有些激烈,“自章文館之事后,咱們能和外頭通消息的地方只剩下青檀寺這一個,若是有朝一日,青檀寺被毀了,咱們的耳目得折去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