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那人廣袖褒衣,腰佩紫綬,是秩比三公的尊貴。
那行人走至執柔面前,隔著一簾煙雨,執柔微微致意。
尚存的目光自她臉上掃過,輕蔑的一哼,與她錯肩而過。
余下數人面面廝覷,到底還是對著她長揖行禮“皇后娘娘。”
“為何要對她行禮”尚存掖著手,雨聲依稀,他的聲音仍有幾分穿透力,“你可知大司馬今日大開殺戒,腰斬兩名中謁者,杖斃三名執金吾。先帝在朝尚能寬刑獄,輕問刑,大司馬一聲令下,五位屬官命喪當場。若我是皇后,必得佛前脫簪,以謝薛氏之罪。”
他言語不敬,有幾名郎官小心地去拉他的袖子“大人,何必開罪于她”
“為何怕她”尚存冷笑,“若是死,先砍我尚存首級便是。”
黃昏的風吹得宮燈搖晃,執柔聽了他一番話,緩緩走到了尚存面前。
“我為何要謝罪”執柔玉骨窈窕,眸若點漆,“我上無愧于君,下無愧于民。你們今日因我姓薛而治我的罪,明日豈知又會給我冠上何等罪名,我承擔不起。”
“你們若當真覺得大司馬有罪,且去與他鏖戰斡旋,何必要與我一女子擅作威福。”執柔姿態平靜,說話不疾不徐,余下幾位文官,都在她黑白分明的目光注視下,漸漸回避躲閃起來。
“尚大人,咱們走吧。待見過陛下,還要急著出宮呢。方才承明宮才來問過,別讓陛下等急了。”
“再等一刻”尚存冷冷凝睇她,“朝中尚有連坐之罪,自然不能因為娘娘是女子便免受牽連。娘娘若是委屈,不如先去問問大司馬刀下亡魂,他們委不委屈”
說罷拂袖而去。
執柔看著他們的背影融進細密的雨幕深處。卻玉小聲勸道“今日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娘娘在少府監時,奴婢也聽得幾名小黃門在議論著。左不過是說大司馬手握生殺,一點余地都不留。這些執金吾和中謁者,都是先前追隨過陛下的人,也是這宮里頭為數不多,心里向著陛下的人。”
一路走回椒房殿,執柔的身子被雨水淋濕了大半。
鄭秦帶著幾名小黃門,替執柔提來熱水沐浴。
花房果真在晚飯前送來了素馨花。執柔叫人沿著西窗擺成一排,先放在椒房殿里養著,待雨季過去之后再栽到綴霞宮去。
執柔一直沉默,許久未曾說話。
外頭正是風急雨驟的時候,她才換了寢袍,外頭便此起彼伏響起跪拜萬歲的聲音。
她不知道齊楹為什么會來,起先,她以為也會是像尚存一般,對她一通指摘。
“都出去吧。”齊楹先開口。
“陛下娘娘今”卻玉的話還沒說完,齊楹已經頷首“朕知道了。”
于是椒房殿中,只余下了他們兩人。
齊楹對她有話說,執柔猜到了這一點。
墻泥中的香料散發出一股叫人昏昏的氣味,在這纏綿多雨的夏夜里,零星迸濺出些許暖意。
執柔穿著一身寢袍,赤著腳踩在地衣上,頭發只用絲帶松松綰起。
隨著齊楹一步一步向她走近,她只覺喉嚨處一陣酸澀彌漫。
離她還有五六步,齊楹便不再走了。他對著她的方向輕笑了聲,緩緩伸出手“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