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夫人端坐上首,語氣掐得慢悠悠,既有高位者的傲慢,聽著卻又似長輩對晚輩的下意識關切。
沈嬤站在堂上著急,自家小姐什么樣的身段她最曉得。這是今兒天冷,老夫人看不明姑娘的肉都長在何處,等到了天暖衣裳薄,那腰肢蠻蠻翹嬌婀娜的,等閑誰見到不惹眼
沈嬤習慣了姑娘的怯生躲事,便趕著開口解釋道“多勞老夫人牽掛,筠州府雖遠僻些,然而水米之鄉,飲食用度確為豐足的。平素鴿姐兒能吃足睡,將養得宜,這大冬天的你握握她手心,可暖和。姑娘心里敬仰老夫人,大約這一路上惦著事,略耗神了些,過些天就養回來了。”
說著牽起魏妝的瑩嫩手腕,向眾人頷首,目中頗有滿足之意。自原配夫人莊氏故去后,沈嬤便對鴿姐兒盡心竭力的周到,看小姐就好如看一副完美的畫作,不信誰人舍得不夸。
魏妝作似少女羞澀,微微赧紅臉頰。
果然羅老夫人特意眼尖一瞥,那淡綠銀絲罩衣下分明束著姣好的曲線,嬌甸甸與纖蠻都恰到好處的惑人。
尤物天生,魏女姝絕也。
然并不適合謝府,謝府貴媳不須如此夭嬈之貌。老三謝敬彥如玉清骨,怕是更為拒絕。
羅老夫人垂下眼,清了清嗓子又緩和道“卻是一路辛苦了,輾轉不說,還要坐船折騰。也是我羅君鴻爍,許多年沒見這丫頭,便想叫來在身邊瞧瞧。還是離得遠吶,若能與當年魏老侍郎在時一樣,都于京中各坊住著,那就能像其他的官貴千金,幾時想見了一柱香就能到。唉,可憐今時不比往日嘍”
話說罷,嘆了口氣,伸出手叫魏妝坐到她一旁的位置。
鴻爍乃羅老夫人的大名,羅老夫人是朝廷金冊欽封的誥命。她動作一伸,一頭燦燦的金釵也跟著閃爍。
與晚輩寒暄卻搬出誥命,看來就要開始那獨屬于羅氏的精湛“門第”表演了。
這一番話,粗聽在感嘆路途遙遠,惦記了魏妝卻不能常叫到跟前;細品卻又似乎提及魏家的沒落,與昔日門第之懸殊,感情都因距離淡化了。
然而你若要說她輕視,她偏又慈愛地拉過魏妝的手坐在身旁。一番演繹之下,只讓人察覺微妙而說不出所以然。
好在魏妝早有準備,她既不指靠與謝敬彥的婚姻情愛,羅老夫人說的什么都打不痛她。
魏妝柔聲謝過,應答道“祖父與老太傅多年親厚,魏妝聽得許多夸贊老夫人出身名門,莊重秀慧,持重練達的話,能入京來拜訪老夫人,是魏妝的榮幸呢。昔年老太傅先逝,父親本要來京中吊唁,嘆那時仍在祖父的丁憂中,不便出門,便一直記掛在心。這次入京,也一同帶了父親的賀壽禮,以表對老夫人的感念與恭賀。路途雖遠,委實不算什么,多勞老夫人一路派船護送了。”
說著大方示意一旁的沈嬤,讓人把父親準備的幾件賀壽禮箱子搬進來。
魏邦遠一向重體面與禮數,這次謝府寄信邀請長女赴京,他便早早準備了厚禮。雖比不上那些高門顯爵的奢繁,可禮也不算輕。
只前世魏妝在船上凍寒顛簸一夜,到得謝府后怯生羞懦,許多事都是沈嬤在前張羅的,倒顯得魏家小氣了。
如今換她自己來
老夫人羅鴻爍瞥一眼禮箱,挑不出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