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南城。
悶了一天的雨沒有下來,落到海平面的太陽留了一絲白光靠著,早早收帆停靠在港口的船遲遲沒等來霧氣陰霾。
只是空氣里擠滿了水分,斷過的鎖骨不間斷的釋放著痛意。
大抵是要有一場暴雨了。
林惜站在窗前,如是想到。
她面前的這扇窗戶很大,柵格分隔開的玻璃占據了一整面長墻,靜默的框住不遠處寂寂的港口,也倒映著她背后陸離光怪的世界。
璀璨的水晶吊燈明明亮著,光穿折過帶著棱角的水晶,只是灑下來就讓人覺著刺眼。
杯觥交錯,衣香鬢影,小提琴拉響,宴會廳的每一寸空氣都充斥著紙醉金迷的味道。
除了林惜。
她垂首站在窗前,精致到挑不出任何錯處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微卷的長發隨意的自肩頭落下,紅唇輕閉,白霧抹過玻璃。
一條踩著細高跟鞋的腿從側開叉的黑色裙擺中影綽露出,算不上端莊的曲抵在墻上。光打得她影子修長,也削瘦單薄。
周圍交談聲甚上,而林惜并不熱衷參與進這場宴會。
她是個不合格的參與者,穿上這條黑裙是她做出的對這場宴會最大的禮貌。
“小惜,怎么站這里了,讓我好找。”
一聲嬌嗔傳來,林惜就看到她的經理人明珍走了過來。
這些年林惜憑借自己獨特的畫風,在畫圈里積累起了不小的名氣,頗得不少大佬青睞。
明珍算不上什么大佬,卻憑借自己跟林惜大學同窗四年以及處事圓滑滴水不漏的能力,成了林惜最好的搭檔,這些年林惜的所有畫展都是她籌備的。
今天這場宴會也是明珍攢的局,是每次畫展前的林惜唯一需要出席的場合。
于是不出所料的,在明珍走過來的同時,同行的還有一個林惜并不認識的女人。長裙曳地,精致金貴到發絲。
察覺到這人身份不菲,林惜空白的腦袋頓了一下。
明珍看到林惜這個反應,眼底隨之劃過一絲無奈,接著就對她主動介紹道“這位是南城畫家協會的陳老師。這次你在這邊能租到這樣好的場地,還是多虧了咱們陳老師。”
林惜聽著明珍的介紹,隱隱記起她好像給自己提過,不過當時她正在處理新畫的細節,也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回憶到這里,林惜態度也端正起來,主動伸手道“陳老師好,這次我來南城,勞您費心了。”
“舉手之勞。”陳老師回握,“這些年發展快,借著港口的東風,南城現在也是超一線城市了。這次以后還要多來才對,也好讓我多盡盡地主之誼。”
“那我這個客人就又要給您添麻煩了。”林惜笑著應道,話并不怎么從心。
幾乎沒人知道林惜雖然是京都戶口,卻是從南城長大的,就連明珍也是跟林惜共事久了才自己發現的。
雖然現在不行了,但在前幾年先在別處上學再轉回京都高考,可以說是普遍現象,單是明珍身邊就有不下五個。畢竟無論跟哪比,京都的高考都要容易太多,進名校的門檻卻是最低的。
今年并不是第一次明珍給林惜提議來南城辦畫展,只是過去幾次這個地方都被她劃掉了。
明珍八面玲瓏,眼睛也毒,她知道有人閉口不提過去待過的地方,是對京都戶口的虛榮,但林惜不是。
可能所有搞藝術都有自己的世界吧,林惜是一個社交能量很少的人。
她幾乎是懶得跟人交往,也懶得掩飾自己,就連別人跟她表白,哪怕是再漂亮的姑娘,她也是漠視拒絕,匿名禮物的歸宿只有垃圾桶。
冷臉、難接觸,幾乎成了林惜的標簽。
可她過去好像不是這樣的。
她也曾為了靠近一個人,費盡心思,費盡謀略。
連自己都變得不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