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的照家莊,寂寥無人。天上寒星數點,地上幾家燈火。
江流一身素袍站在莊口,定定然望著無垠的夜空。
沙沙聲響起,一身火紅衣裘的紅孩兒踏著瓊珠碎玉從遠處荒野上走來,他走得從容不迫,倏然間就到了江流跟前。
“小師叔。”紅孩兒坐在莊口的老樹干上,一手托腮,一手玩弄著頭發。
“你可知游方子此人”
紅孩兒一聲輕笑“小師叔這般嚴肅,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來興師問罪的呢”
“你可知照香川和寶鑰”
紅孩兒一聳肩,覺得甚是無聊。將手中的一縷黑發拋到腦后,輕輕一躍,跳到了地上。
“小師叔莫怪,您剛才說的游方子,我真是不知不過你說的那兩個小鬼嘛,倒是有些淵源。這不前些日子,我同師父和師兄來長安,路遇照家莊前那片荒墳,見一處墳塋上攏了團黑霧,師父道是有邪咒壓墳,便吩咐我和師兄去解了那咒說來這施咒之人也是狠毒,將兩個鬼魂生生鎮壓在此處,若不是我們出手,他倆怕是永不得超生了”
他一臉愜意地看了看江流,討巧道“我佛門有好生之德,做了這般善事,本是不值得宣揚的”
江流并不看他,只是輕飄飄問道“那夜照香川來尋我,也是得你指引。”
紅孩兒泯然一笑,倒有點不好意思“呵呵師叔莫怪。那夜咱們客棧相逢后,我因一時頑劣被師父他老人家拋棄在長安城了,也是因緣際會,竟遇到了那小鬼,他說家中二老有難,可施害者又是他妻子,便求我相助。我一個佛門小童,哪斷的清這么繁亂的世故人情,就只好讓他去找師叔您了師叔雖法力受限,但畢竟還是我佛門的金蟬子,解決這等小事,肯定不在話下”
江流聽著他那戲謔的口氣,倒也不惱,淡淡說道“既是如此,你便退下吧。”
“師叔難道不想救他的性命嗎”
江流眼中一亮,卻只是靜靜看著他。
“他于我佛門可是寶貝,自然不能讓他這么輕易丟了命師叔化身江流常伴他身邊,不也為的是我佛門的宏圖大業嗎只是不知原本清心寡欲、紅塵已遠的師叔,竟為他擔憂至此師叔,塵世繁華卻也虛無,您可勿要失了本性啊”
江流抬頭望著那空中星點,嘴角冷笑“這番話,是你的意思,還是慈航的意思”
紅孩兒一笑,望著江流挑釁道“若我說,這也是佛祖的意思呢”
江流搖了搖頭,不再理會他,徑自轉回莊內。
紅孩兒跟在他身后急走幾步,又負氣停下了步“師叔,你若想救他,不妨去尋翠云宮幽冥教主”
江流身形一頓,喃喃自語“目連”
“幽冥教主坐鎮地府,生死輪回之事找他不是更為便利”
“有道理。只是怕他因當年菩提老祖一事仍對我佛門懷恨在心”江流雖是如此說,心中卻已定了去地府的打算。
“這就有賴師叔了如能勸幽冥教主重回佛界,我們的勝算不是更大嗎”
紅孩兒循循善誘,見江流已是沉思的狀態,便知事情已按著他的計劃在走。
“師侄還得提醒您一樁事那夜客棧里,與你們一道的豬精倒是看得通透,說我們像在非法布教”
紅孩兒抿嘴一笑“我師徒三人已在長安布道三年,袁先生及兩位高徒早已在長安百姓心中生根,就連這南瞻部洲皇帝也對我們推崇備至但說到底,我們這般籠絡人心,也只是微不足道,最關鍵的還是師叔這一步那豬精我看不是善茬,萬望師叔小心”
照家莊,大堂內,照老爺和照夫人神色戚戚,仿佛一夜之間老去了十歲。
廂房內,劉伯欽靜靜躺在床榻上,他在做一個美夢這個夢里再無寶鑰,只有二十歲的劉伯欽辭別姑母姑父,隨江流、孫笙等人到長安游歷
夢醒之后,寶鑰就如一抹煙塵,將徹底從他生命中消失。她若不曾來過,又何談生離死別
鬼城酆都,五百年前這里是被喚做地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