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才有了這一遭。
司妖衙門可直達天聽,且不涉朝堂爭斗,只管神靈異怪之事,誰的面子都不屑于給。他們的人就在這里看著,態度強硬地要把人帶走,榮慶堂內沒有一個人敢攔。
賈母也只能擺擺手,服了軟。
朱俊清也沒真撂挑子把后續仍給于副使,自己做甩手掌柜,退了一步,承諾在上頭有指示前,今日之事概不外傳,只將王夫人暫時關押在榮禧堂的小佛堂里,派人輪流看守著,不得踏出房門半步。
自賈代善故去后,榮國府的男丁文不成武不就,只一個姻親王子騰還算得上有出息。賈母一想,司妖衙門如此讓步,多半還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也不敢多說什么。
指著多年不曾出山的賴嬤嬤吩咐“二太太一心為賢德妃誦經祈福,為證心地虔誠,閉門修行。去挑五六個健婦,要力氣大,心思主意正的,去幫司妖衙門的大人守著。”
林惜昭和黛玉踏雪歸來,身后逶迤著四五個提燈的丫鬟,氣氛凝滯。
誰都知道,從今夜后榮國府就要變天了。
王嬤嬤等得著急,不顧冬日天寒,在廊前踱來踱去,一見她們就圍過來問是否有事。得到了“一切安好”的回答,她高高懸起的心方才落了地,嘴里不住念叨“這就好,這就好”
珠璣院里的動靜,自然瞞不住隔壁。
阿妙陪在宋妤柏身旁,透過窗縫,瞧見一串的燈籠,嘰嘰喳喳說起她從別處聽來的話,講的均是省親別院里發生的事。
見宋妤柏一絲反應也無,暗自嘆了口氣,自家姑娘比廟里的菩薩都還要無動于衷,仿佛對什么都不可感興趣。
她踮腳探看宋妤柏究竟在看何書。
卻發現宋妤柏似乎僵住了,試探性地低頭看了眼手心。
燈影綽綽,落在宋妤柏的雪白衣裙上,發絲似乎都在微微顫抖。令阿妙驚嘆的是,她的嘴角罕見地出現了一抹笑。
阿妙好奇什么能使她冰解融消。
可惜她并不認得幾個字,只依稀看見宋妤柏提筆
朱砂玉定下的是一個“可”字。
人仰馬翻的一通折騰,第二日清晨,大觀園中究竟發了何事,榮國府的主子們都心知肚明,其中賈政的反應最為激烈。
他不顧賴嬤嬤的阻攔,闖進了榮禧堂的小佛堂,“哐哐”扇了好幾巴掌,用力之大,聽說王夫人連牙都磕了幾顆。趙姨娘窩在丈外的耳房里,只聽見里面連連傳來賈政稱王夫人為“毒婦”的叫罵,話里話外都是要休妻,是一點兒他自詡為讀書人的體面斯文都不顧了。
聽得趙姨娘心花怒放,覺得自己日后便可作威作福了。
還是賈母派了鴛鴦過來,要賈政顧及宮里女兒的臉面。賈政才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仿佛背脊都挺直了些。
夫妻二十余載,他總算能夠揚眉吐氣了。
太陽剛升入中空,地上的雪泛著耀眼的瑩光,朱俊清便帶著司妖衙門的人來了。
姜珍珠攜子枉死多年,僅渡其魂魄遠遠不夠,還需尋得遺骨,安葬于風水寶地才行。
宋妤柏曾住過的偏僻小院從未如此刻一般熱鬧顧客。七八個衙役扛著鐵鍬,提著木桶,圍著水井或刨或挖。不當差的丫鬟婆子堵在院外,好奇里面究竟在做什么。
“找到了”
原本坐在廊前無聊到翹腿的林惜昭,噌地站起來,井下緩緩拉上來了一個緋色綢包,里面裝著什么幾乎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