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一度深恨姜珍珠,京郊的墳塋里不過是具空棺,真正的姜珍珠悄無聲息地躺在她的喪命之地多年,直到馬道婆做法將她召出。
確認無誤后,林惜昭正要默念法訣封住尸骨上的怨氣,雪雁忽然湊到她耳邊說“二舅老爺等在院子外邊,有事找您。”
視線移到綢包上,又想到賈政和姜珍珠的那些往事,林惜昭什么都明白了,嘴角翹起嘲諷的弧度。
賈政多年不曾涉足這座院子,乍踏入,眼前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人,便沉沉地呼出一口氣。
林惜昭來時,瞧見的便是賈政睹物思人的模樣。
她撇撇嘴。
若是真的情深似海,早干嘛去了
“二舅舅。”
賈政一下子回過神,應了一聲“外甥女來了,我就是來看看”
賈政的表情微僵,沉吟了片刻也不知從何說起,只試探問道“她還好嗎我讓人去修葺了京郊的墳”
林惜昭輕笑一聲,打斷了賈政沒說完的話“姜姑娘并不好。”
賈政眼底的情緒猛地一顫,他沒料到林惜昭言語間如此直白,連一點兒寬慰都不曾有。
“為人所害,深埋井底二十余載,好不容易得見天日,只能依附怨氣行走,身不由己,怨忿難消。這怎么會過得好呢”林惜昭道,“二舅舅也不必多問,您本就是這世上最無資格過問此事之人。”
“你”賈政一怔,面色漲紅。他突然想起昨日在榮禧堂同王夫人對峙時,她對自己的種種嘲諷,懦弱的偽君子一個,連責任都負不起。
“二舅舅,”林惜昭唇角勾起,“府里的老人說您和姜姑娘算得上青梅竹馬,可您似乎從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我同她許過來生,只有”
林惜昭又打斷他道“不知其所欲,不知其所往,視人如己物,此情便如草芥。您想要來生,姜姑娘可不想要,甚至憎惡于此。”
賈政這才發現別扭的地方在哪了。
林惜昭并不如府里其他人一般喚姜珍珠姜姨娘,而是稱她為姜姑娘,這是未嫁女的稱呼。
“姜姑娘的來世應當與您毫無關系,可愛所愛之人,與之偕老,可行所愿之事,不受制于人,無拘無束。二舅舅,這就是她的愿望,您聽明白了嗎”
賈政只覺心頭一陣雷響,轟隆一下將他劈得外焦里嫩。
他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一個雨天,他從族學歸來,將傘遞給屋檐下的小廝,遠遠望見姜珍珠不顧淋濕衣裳,沖進雨里將一把油紙傘塞給了路過的賣油郎。
林惜昭也不管她給賈政帶來了多大的沖擊,總之,在姜珍珠的事情上,賈政絕對要負上一般的責任,她可不打算讓他就這般美美隱身。
她轉身朝外走去,剛走了幾步,一道纖細的身影冒著風雪朝此處快跑了過來。
是紫鵑。
“姑娘,都正在找您呢。老太太有請您和大姑娘去榮慶堂,一是宋姑娘在南邊做官的叔父來了消息,說之前突然調任沒有收到宋姑娘寄去的信,如今要接她回去。趕著過年,明日便要走,請姑娘們去踐行。另一個”紫鵑壓低了聲線“寶二爺的玉不見了,整個人都呆呆的,老太太急壞了,想問問姑娘們有沒有什么法子。”
與紫鵑所想的不同,林惜昭的心思都飄到了頭一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