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手上不想摸這兩只小臟狗,但是心里又是想的,兩相糾結下便開始胡言亂語,嘟嘟囔囔的,“都賴薛玄,也不說來把狗抱走。”
“他若是明日來把狗抱走,你還不知怎么罵他。”趙姨娘最是知道賈環的,他心里別提多喜歡這兩只小東西了。
“哼。”賈環被說得不大樂意,草草吃了頓飯,就回屋睡下了。
他并不知道,此時的榮慶堂內有兩個人又生起氣來了。
原來黛玉自進賈府后便住在東次間碧紗櫥內,那碧紗櫥本是寶玉所住,賈母原意是讓寶玉搬出來后與自己同在西暖閣里。
只因寶玉說自己住在碧紗櫥外的大床上很好,不必挪動,反倒鬧得不安寧,于是賈母便依了他的意,這幾年也就如此過了。
如今二人漸漸大了竟也不防。
此次與黛玉同來京城的那位孔媽媽當晚便將此事與賈母提了,“姊妹兄弟間親近是最好不過的,只是年歲上一日大似一日了,咱們哥兒又是位尊貴人,就這么住著也實在不像。”
賈母思量過后便道,“你是個明白人,又為他們著想,原是我舍不得玉兒,即便是如今是也該打算起來了。”
因為黛玉獨一人在賈府,賈母終究萬般不舍地將她留下了,只讓寶玉挪到剛修葺好的外書房花罩后頭去住,到底還在一個大院里。
寶玉本在黛玉房中與她說話,猛地聽麝月這么一說,從座上起來愣了愣,“好端端搬什么呢我去問老祖宗去。”
“搬了也好,如今你我大了”黛玉喃喃道,這原是在家中時孔媽媽曾與她先說過的,無論如何,彼此尊重些也利于往后。
那寶玉聽她如此說,卻一下癡了,思忖之間也不知是想了什么,轉頭便對著黛玉冷笑道,“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姑娘如今是打定主意要遠了我,要分開從此以后就撂開手”
黛玉陡然聽了他這話,眼眶一下紅了,心下又氣又惱又怒又怨,一口氣強忍在胸口連連咳嗽起來。
氣在他紅口白牙說出的蠢話,惱他與自己相識相知相處幾年竟如此不懂自己的心意,又怒他此番疾言厲色叫人心寒,怨是怨在自己白白操心
紫娟連忙拿了茶水來給黛玉喂下,又坐在一旁替她拍背疏懷。
寶玉最怕她生氣,最心疼她不顧自己的身子,見這情狀又想到是自己惹出來的,只恨不能就地死了。
他半跪在床前,急得一頭汗,“別人不知道我,難道你也不知道我。”
黛玉連午后吃的藥也吐了出來,好容易止住了咳,又傷心地哭起來,“撂開手就撂開手,你也不用在這跟我鬧,我此刻死了就是合了你的意了。”
她這話說得割心,寶玉有些喘不過氣來,手上緊緊攥著胸口的衣裳,“你說這話便是讓我入十八層地獄萬世不得人身何苦來”
麝月見鬧成這樣又連忙出去叫人,襲人聽到動靜趕了進來,“這是怎么了”
她看了看屋內的場景,一個哭得肝腸寸斷,一個急得滿面漲紅,她拉過寶玉的袖子將他拽到一邊,“我只當是你的不是,姑娘的病你素日是如何心疼,今日竟也不管不顧了”
寶玉被她說得難堪,方才也不知是怎么了,一時氣急了說出那樣的話。
“好妹妹,今日全是我的錯,反正明兒我也搬出去了,不叫你看著心煩。”說完這話,他便失魂落魄地離去了。
黛玉聽他這話,一股氣堵著千萬般不順,只能揪著心口躺下了,面向床里低聲哭著。
襲人左右看看,嘆了口氣追著寶玉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