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許沒有忽略楊眉的異樣,即使陛下不說,他回去也要問個清楚的。
令他驚訝的是,蕭循沒有讓裴酌開口試探自己的母親,而是包攬下來。
這是君對臣的態度裴清許皺了下眉,了悟,這更像是長子對幼弟的愛護。
楊眉一進來,對陛下行過禮,便站在太傅身后,蕭循注意到她不敢看裴酌。
蕭循“楊夫人來得正巧,朕覺得裴酌極有可能是你們的兒子裴先覺,太傅已經驗過手臂疤痕,為了萬無一失,特地請楊夫人過來,跟裴酌對一對當年的事,若是能對得上,朕便下旨替裴酌定了這身份。你二人將事情經過分別寫下,李如意,上紙筆來。”
楊夫人一聽,面色頓時煞白。
李如意將筆遞給裴酌,裴酌接過來,站著畫了一只大王八,背殼上寫了蕭循二字的拼音。
李如意“”他學會了,看得懂,好害怕。
楊夫人見他提筆便寫,思路毫無阻塞,手中的筆提了又落,終于壓不住心虛,跪了下來“老爺,是我對不住你。”
裴清許面色一變“到底發生了何事”
楊夫人淚如雨下,顫抖著道“我說了謊,先覺不是被流民搶走的,是他發覺流民靠近,帶我跑到村里的草垛坑里,我見那流民在外面大聲說著若是找到我母子二人,便要將我”
楊夫人吞下了一些污穢之言。
裴清許攥緊了拳頭,把她扶起來,“你站著說。”
楊眉當年年輕貌美,經媒人說合嫁給狀元裴清許,一出閣便是狀元夫人,體面風光,落到如此境地,怕得面如土色。
“我見他們要過來了,我害怕,我很害怕,先覺說他去引開他們。”
“我實在太害怕了,我答應了先覺,我放開他的手他們抓到先覺,逼問我在哪,先覺寧死不說,我該死,我不敢出去,他們便”
楊眉這些年夜不能寐,索性說個痛快,
“他們把先覺投入河里,這時、這時老爺你便帶著學生過來了”
流民看見太傅來勢洶洶,一哄而散。
楊眉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答應讓兒子出去引開流民,明明她遲疑一會兒,不那么快點頭,丈夫便找過來了。
她兒子帶她拖延了那么長時間,卻死在她的軟弱下。
當事后裴清許問起,楊眉只字不敢說,她大病一場,大夫說她不能再生。
裴清許心里因為這事是因他丁憂奔波引起,對她有愧,說永遠不會納妾。楊眉更是不敢透露。
楊眉隱瞞了二十年,靠捐功德贖罪,大覺寺的主持告訴她孩子死不瞑目,日益加深她的恐懼,時時要她給錢做法事超度,乍一見到裴酌,第一反應竟是害怕。
書房之中,唯有楊眉的啜泣聲。
裴酌怔愣,如果是他,也會做出跟裴先覺一樣的選擇。
裴清許長嘆一聲,啞著嗓音道“我兒四歲便能救母。”
“楊眉,你錯在不該對我隱瞞,縱然我知道真相,也不會休妻,你是先覺用命換的母親。”
楊眉頓時更止不住崩潰“是我鬼迷心竅,我連先覺救我都不敢說,讓他去的不明不白。”
裴清許拉起楊眉,“陛下面前成何體統,回去罷。”
他對裴酌道“你可曾遭遇這些”
裴酌搖頭“我和我爹生活的地方,治安良好。”
裴清許面色微松“那便好。”
有苦有難,當爹的來受就好。那個爹早死,看著比他強。
裴清許“我視你同先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