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眠是和沈清一起出的醫院。
他們十指相扣,像每一對普通的情侶。
青年顯然還有些不適應,他素來冷淡的眉眼都多了幾分輕而震顫的柔軟情緒。
倒是沈清,姿態自然,說是儀態萬千也不為過。
女人的眼中含著笑意,專注地看著身邊的愛人,黑眸中的微光像是將全世界的螢火都捕入其中。
只是這一幕落在醫院大廳中一板一眼靜待的男人眼中,卻又多了不同的意味。
左季明的眼神從周眠的面頰滑至與女人緊握的手上。
他冷白冰砌的面容依舊安靜、不動聲色,仿佛萬事萬物都無法入他的眼中。
倒是周眠看到他時才想起男人送他來時說的話。
左季明說要等他出來,送他回去。
青年顯然是不自在的,尤其是當左季明用一種平而冷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竟讓他恍惚產生一種歉疚的心緒。
周眠下意識松開了握住沈清的手。
面對左季明的聲音有些細微的不自然“抱歉,我忘了告訴你不用等我了。”
左季明只是平淡的點頭道“沒事還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周眠抿唇,剛要張口,便感覺到手腕上重新蔓延的暖意。
女友的食指輕柔地撫過他的手背,聲音溫和動聽“這位先生是”
周眠微怔,低聲道“他叫左季明,是我的室友。”
沈清含著細微的笑意,看向冷冰冰的男人“左先生,我是小眠的女朋友沈清。小眠今天有和我的約會,就不麻煩您了,非常感謝您對小眠的照顧。”
女人說話十分客氣,可姿態中顯然將自己擺在與周眠更為親密的關系,甚至那溫柔的眉目流轉間門,都能叫人覺出幾分警惕與考量來。
左季明并未多說,男人深黑的眼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湖,平靜無波。
他微微頷首,意外的并未多說什么,直起腰身,轉身便離開了。
周眠的眼神下意識看向男人漸行漸遠的脊背。
沈清自然看的分明,她握住周眠的手腕微微加重,中性溫柔的語調微微加重“小眠在看什么”
周眠下意識的搖頭。
陸景煥的死因確實存疑,但礙于現場實在沒有其他有力的佐證能夠證明是他殺,最后只能立案確定死亡。
周眠去參加了葬禮,他穿著一身黑,更襯地面白如紙。
青年手中捧著花,看上去甚至有些搖搖欲墜。
所有人都當他是因好友身亡而傷心,卻沒想到,周眠只是在怕。
他始終無法確定那天被死去的人所褻玩的記憶是真或假。
他實在是太害怕了,以至于面對陸景煥那具蒼白泛青的尸體都充滿了恐懼。
一直到陸景煥的尸體被焚化,嚴嚴實實地藏進泥土中,周眠才慢慢緩了口氣。
有種近乎惡意的輕松感席卷了他的周身。
終于徹底不用再見了,那些被逼迫的難堪記憶,都可以隨之被徹底掩埋進土里了。
蒼白冷淡的青年看著墓碑上微笑的男人,這樣出神的想。
周眠隨著人流慢慢走下山。
下山的白石階梯有些長,空氣種彌散著細密如霧一般的雨水,像是浮在空中的紗簾。
走到山腳下的時候,青年長而微卷的睫毛上已經蒙上了層鹽粒般的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