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鳳聲立即使喚了一名小太監到恭默室去將陸雨梧請來內殿中,殿中只有一張朱窗開著,光線昏暗,陸雨梧越往里走,則燭火愈明。
行至內殿,陸雨梧見姜變立在一側,他走上前去一撩衣擺跪下行禮“陸氏雨梧,拜見陛下。”
建弘皇帝靠著軟枕,抬手“近前來些。”
陸雨梧起身走近。
建弘皇帝打量著這個一身淡青圓領袍的少年,乍見他骨相清雋,一雙眼澄明如水,氣質溫文純然,建弘皇帝不由笑了一下,“你比變兒還小兩歲吧”
“是。”
陸雨梧頷首。
建弘皇帝看著他,忽然有些感懷“朕十幾歲時,宮中設明義堂,朕與先帝,也就是朕的皇兄在明義堂中讀書,你祖父那時才三十余歲,朕還記得父皇說,陸證大才,可以為爾師,然后你祖父便做了朕與皇兄的老師。”
陸雨梧垂眸靜聽。
建弘皇帝接著道“你表字是什么”
陸雨梧答“秋融。”
“你祖父取的吧”
建弘皇帝眼底噙著一分淡淡的笑意,“秋融,朕今日見你,足見老師教導有方,變兒此番在堯縣所為,全靠你從旁襄助,朕該賞你。”
陸雨梧拱手道“稟陛下,陸氏承蒙先帝與您厚愛,秋融怎敢再求賞賜祖父以盡臣之本分為其任,秋融身為陸家長孫,雖無入仕之能,亦愿盡心以報君恩,如此足矣。”
建弘皇帝看他片刻,微微一笑“秋融,你祖父將你教得很好,朕也是第一回賞你,你便不要推辭了。”
陸雨梧眼底神光微動,面上卻未有什么波瀾,他跪下去,垂眸看見自己腰間的那枚玉璜
“謝陛下。”
日光薄薄的灑在燕京城中,這是整個大燕最繁華的地方,巷陌縱橫交錯,到處人影憧憧,一條浮金河橫亙城中,商船來往,橋上叫賣,熱鬧非凡。
“還是燕京好啊又大,好吃的又多”
驚蟄一手抓著個肉包子,笑瞇瞇地咬了一大口,“細柳,咱們回紫鱗山之前先多買點吃的吧紫鱗山上那些人一個個都清心寡欲的,做的飯也寡淡死了”
細柳遞給他一粒碎銀子“李記糖
山楂。”
“行了,你回回就愛吃那玩意兒,”驚蟄瞧不上她手中那點小錢,“那才幾個錢,我請你就是你等著我啊”
他飛快地跑走了。
浮金河的大拱橋下支著一個糖水攤子,細柳一腳勾來長凳坐下,要了一碗糯米圓子糖水,攤主糖水做得好,這會兒生意也不錯,客人幾乎滿座。
不論販夫走卒,還是穿襕衫的書生,天氣一轉涼,他們便都愛這一口,這會兒有人抬頭脧了一眼河對面街上,“哎哎哎,你們快看”
同桌的人抬頭看去,只見對面穿著東廠袍服的一行人邊走邊清道,后頭緊跟而來的則是一個騎在馬背上,穿著蟒服的中年人,他臉上沒有須子,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陰柔,一看便是個太監。
他挺腰直背,目不斜視,身后一行人抬著御賜的綾羅綢緞與金銀箱籠穩步前行。
“那不是東廠提督曹風聲的那個干兒子曹小榮么”
書生那桌有人認出他來,“他這是做什么去”
“你們還不知道呢”
另一個書生長得白凈,穿著明顯比他們要鮮亮些,他故作姿態,見同桌的人都引頸探問,他才笑了笑,說“你們也知道我兄長如今在國子監,他今早跟我說,那永西總督侯之敬勾結反賊作亂騙餉,乃是五皇子殿下與陸閣老的長孫陸雨梧聯手滅了那伙反賊,并將那侯之敬繩之以法。”
“那這么說來,那曹小榮是往陸家去送圣上的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