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雨梧看著他道,“臨臺今年大旱,本是天災,又有反賊鬧事,更是人禍,這些流民其中不乏有勞力的青壯年,反賊正需要他們這樣的人,可他們卻沒有一個揭竿而起背叛朝廷,這樣的百姓拼了性命來皇城一趟,得了一口半口的粥,不肯離去便是得寸進尺”
“荒唐”
那官員豎眉,“依照你的意思,朝廷就該養著他們,來多少養多少,哪怕不計其數,耗光了國庫才好”
“若我大燕四海咸寧,又何來流民不計其數”
陸雨梧雙眸沉靜,“若無天災人禍,他們有手有腳,又何必背井離鄉自己若能掙得一口粥飯,誰又肯跪地乞食”
“臨臺如今是個什么狀況,朝廷里也都知道,可地方有地方的難處,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啊,”又有一位官員開口了,“再者,朝廷也不是沒有派人去賑濟災民,咱們這兒已做盡了能做之事,難道這天底下所有的流民跑到皇城來,你都要管嗎”
“雨梧一介臨時欽差,除去皇命之外不過一個白身,”
陸雨梧平聲靜氣,“如您所言,我自然管不了天下流民,但眼下能管的我為何不管國寺并非年年都要起一座來,他們這些人得圣上恩典才有一口粥飯果腹,若以他們為建寺之人力,他們心必至誠,這如何不算是為圣上積福添壽”
一個“積福添壽”,令諸多官員眼底神色一動。
誰都知道如今的建弘皇帝身體每況愈下,因而欽天監才請命修建這護龍國寺,這套所謂“積福添壽”的說辭他們誰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卻不能在嘴上駁斥。
雖說建弘皇帝今日只是令曹鳳聲將陸雨梧的這道折子在內閣里念了一遍,并未有所表態,可誰又說得清建弘皇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說不定,病入膏肓的君父,如今真的很需要他的子民的那份誠心誠意。
“雨梧,不得無禮。”
陸證倏爾出聲“你才多大年紀如今在你面前的這些大人們,哪一位不比你明白事理如今是災年,不光大燕不好過,蠻族亦是如此,故而災年多戰事,朝廷里哪一件事離得了這些大人他們也都是血肉之軀,哪里能面面俱到,事事親為呢”
陸雨梧低首道“是,諸位大人皆是國之肱骨,下官不敢無理,只是下官以為,要解決流民之難題,便是要先讓他們暫時安定下來,既然如今國寺在建,他們若參與修建,便不算空耗朝廷的糧米,他們有事可做,才是安民之本,之后他們若要回鄉的便能回鄉,若不想回鄉,亦能合入崇寧府匠人村中,開荒墾田也算安穩。”
他說著,俯身作揖“下官在此代這些流離失所的百姓,懇請諸位大人指一條明路。”
潮濕的雨氣撲入門內,左右兩排官員胸前的補子湊齊了鳥獸飛禽,而幾位閣臣如青石碑林般莊嚴肅穆地立在這內閣當中多年,大燕四海之境的一切皆在他們俯仰之間。
他們高高在上的審視著這個初出茅廬的十七歲少年,不屑于他眉眼之間過分的朝氣,見底的澄澈。
“陸公子,你說什么才算明路”
陳宗賢看著陸雨梧,忽然道。
雨勢忽然盛大起來,天邊雷聲轟隆,天色青灰暗淡,閃電的光影在那個十七歲少年身后明明滅滅,他抬首,雙目清明,聲如玉磬“活著。”
“他們想活,我亦想讓他們活,無人奢望更多,僅此而已。”
山梔子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