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讓青山來江州調查此事,與其他鄉紳家中一樣,陳家也不許捕蝗的人靠近家中田地,但不同的是,其他鄉紳家中良田數畝,而陳閣老素有清名,家中僅有一些貧瘠田地,幾年下來都是草盛苗稀,難有收成,但青山暗地去看過,陳家莊子里田雖少,也貧瘠,卻有不少家仆在暗中輪番值守。”
“我雖并不確定陳家的田地里到底藏著什么玄機,”陸雨梧對她說道,“但你來看看這玉菩提。”
他說著,視線停留在細柳的臉上,她仍舊是那樣一副清霜似的眉眼,沒有更多的情緒表露,他道“陳家女兒出嫁之時想要這東西做嫁妝,那陳夫人卻不肯,青山將它從陳家帶了出來,我不會錯認,它是我世叔周昀生前的用物。”
周昀。
細柳看著那串玉菩提,心中默念了一下這個好像陌生的名字,她眉心一動“周盈時的父親”
那位前慶元巡鹽御史。
陸雨梧看著她“是。”
此刻細柳立即想到自己來江州之前陳宗賢什么也不肯交代一句,而今日去了陳府,那位夫人孟氏卻也只說是讓她護送一批貨物。
可到底是什么貨物,能夠讓陳宗賢如此緊張,一定要動用紫鱗山的關系來護送再者,江州不是沒有紫鱗山的分堂,為何一定要她從燕京趕來做這件事
“我才收到這串玉菩提,便聽你說要去江州,”陸雨梧再度開口道,“我很難不將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我雖不知你那里的緣故,但”
他稍稍的停頓令細柳抬起臉來,雅室當中有炭盆在燃,暖烘烘的,幾乎烤干了他衣袖間的雪水,只聽他又道“陳宗賢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不論你因為什么來這一趟,我都怕你牽涉其中,不好脫身。”
細柳一怔,字面之下,她仿佛頃刻感知到了他的用心,他也許本不用來這一趟的,他分明有可用的人,護龍寺中的事也還不能放手,但他來了。
雅室中幾乎一靜,陸驤端著一碗面,他抓著一雙筷子卻有點不敢吃,他看了看公子,又看了看細柳,實在怕自己吸溜面條聲太大,打擾了他們。
再看身邊的陸青山,一個冰雕似的,站那兒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來江州,是為了送陳家的一批貨物到陳夫人的娘家和縣。”
細柳忽然開口,嗓音清越。
“你幫陳家”
陸雨梧想過也許是東廠,又或許是紫鱗山,畢竟曹風聲一向與
陳宗賢不合,也許這回東廠知道了點什么,但細柳的這個答案卻出乎他的意料。
先是東廠,再是陳宗賢,紫鱗山似乎周旋在朝中諸般勢力之間,實在令人看不真切這個隱世山門到底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你看我。”
細柳忽然這樣一句,令陸雨梧不由地抬眼真的看向她,她那樣一張臉在燈燭之下依舊清冷不沾塵,卻聽她道“身在東廠,又在陳宗賢身邊,不問嗎我到底像誰的人”
陸雨梧睫毛微動,驚覺自己會錯了她上半句的意,他移開視線,道“我何必問。”
他看著面前茶碗中,茶葉沉在清澈的水底,他說
“我知道,你是你。”
細柳握著茶碗的手一頓,隨即視線落在那玉菩提上“你想做什么查清楚陳家要我護送的貨物是什么到時那位陳夫人也會隨行,陳家人必寸步不離,要想看清楚那些貨物,只有對他們動手了。”
“如此豈非害你”
陸雨梧搖頭“這些貨物不能上路,否則就都是你的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