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道“你要做什么”
細柳雙指捏著銀葉,目光仍在那位正與美婦人纏纏綿綿不肯離去的方大人身上,她云淡風輕地說“我是告了病假偷偷來此,驚蟄此時只怕還在燕京的府中替我遮掩,你呢”
“我亦因病告假。”
陸雨梧說道。
“如此便好,”細柳側過臉來看他,“官場上的人,哪個不是靠著圣賢之道走上來的,可學圣賢的未必做官,做官的,更未必是真圣賢。你看這位方大人,像是能與他說得通道理的嗎”
陸雨梧并不反駁,看了一眼那位方大人“確實不像。”
滿城骸骨在雪下未收盡,不知多少人又要凍死在街巷當中,而那位方大人卻在此時暗入花街柳巷,尋歡作樂。
細柳徐徐道“既然如此,那不妨先打他一頓,也算出口氣。”
只這一剎,陸雨梧聽見一聲尖銳棱角刺破寒風的清音,那位正拉著美婦人小手,想把嘴巴往人家臉上貼的方大人忽然“嗷”的一聲大叫。
數名家仆都被嚇了一跳,燈籠光下,眾人定睛往大人身上一瞧,一枚凜冽生光的銀葉正穩穩地扎在他屁股上。
“有刺客”一名家仆大喊起來,他一撩粗布外袍,里面竟藏著一把佩刀,他們哪里是什么家仆,分明是衙門里的人。
眾人一個激靈,刀還沒抽出來,頭也沒抬起來,幾枚銀葉襲來,精準地扎中他們后頸的穴位,不過瞬息,他們齊刷刷地倒了一地。
“你們
”
方大人左右看了一圈,竟然沒一個清醒的了,他霎時冷汗冒了一身,還沒來得及抬頭,腳下一絆,臉先著地了。
正是此時,那門邊的婦人抬首一望,只見月華之間,那一雙男女踏檐而來,那紫衣女子十分年輕,松開身邊人的手,還沒等那暈暈乎乎的方大人抬起頭,她迅速上前一腳踢在那方大人的后腦勺,與此同時,她腰間一柄短刀抽出,那婦人見刀鋒朝她直摜而來,心頭一凜,立即旋身而起。
刀鋒勾破她臂上披帛,細柳一個挽刀,將披帛收入手中,方大人吃了一嘴的泥,門牙都掉了一顆,正嗚嗚咽咽的,眼前忽然又被紅艷艷的披帛覆蓋。
那披帛越收越緊,將他一個腦袋包裹嚴實。
小憐小憐是你嗎”方大人含糊不安的聲音透過披帛傳出,那婦人才將將穩住身形,目光從細柳收入腰間的短刀挪到他那顆被包裹得紅艷艷的腦袋上,她著實愣了一下,隨即連忙發出嬌弱的聲音“你們是誰都不要王法了嗎這位可是知州大人,你們別過來”
陸雨梧看見她一邊哭喊一邊退到門后去,摸索了片刻,竟然抽出來一根木棍子遞給細柳。
這一刻,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那方大人慌亂地喊“小憐小憐你怎么了哪里來的賊人,你們可知我是誰我”
官譜還沒擺起來,腿上就挨了一悶棍。
方大人才挺直的腰桿又塌下去,他疼得胡亂叫喚,一開始還破口大罵,又是幾棍子下去,他就疼得哭爹喊娘了。
“你們要什么要錢嗎要錢你們說話啊”方大人被打得滿頭包,往懷里伸的手還挨了一棍子,他疼得手一松,一把的銀票散落。
陸雨梧靜立在不遠處,他看著那位方大人抱著腦袋千方百計地往后躲,細柳則步履不疾不徐,棍棒卻緊緊相逼。
他忽然想起修恒曾與他提過的那名給事中,那人是被細柳吊死在教坊司的,當夜他家中贓銀便四散于燕京街巷。
她是個殺手,卻常常出格,如此快意從心,忽然間令他想起一個人。
地上銀票被這寒夜里的風吹得四散飄飛,擦過他的衣角,陸雨梧忽然俯身撿起來薄薄一張,再抬眸,他看著細柳的背影。
她手中的棍子再度揚起,忽然間,一只手卻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