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彭老。
彭老是個沉默寡言的老頭,在工事上總是一絲不茍,錙銖必較,忽然這么沒了,還真教人心里泛酸。
陸雨梧眉頭微蹙“當時藏經塔上除他以外,果真一個人都沒有沒有人看見他是如何墮樓的”
“沒有,沒有”
姓秦的官員哭著說。
其他人也都搖頭。
陸雨梧忽然沉默下來,他回過頭,目光掠過藏經塔上一層又一層。
“怎么了”
細柳順著他的目光,敏銳地問。
陸雨梧說道“無人看見他是如何上樓,如何摔下來,又如何斷定他是失足放金身佛像那日我上去過,石磚欄桿足有半人高。”
細柳聞言,她不由沉思,半人高的石欄,彭老得將身子探出去多少才能釀成這樣的意外她擰眉“難道不是失足跌落,而是”
“不可能”
那姓秦的官員連忙道“老師他絕不可能輕生”
陸雨梧其實也不太相信彭老也許是輕生墮樓,他在護龍寺中常與彭老打交道,那位老大人,雖嚴肅寡言,卻十分有能力。
此前相處,看起來也并沒有什么異常。
“你何以如此篤定”
細柳看著那姓秦的官員“那你說說看,他最近可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事關你老師身后之名,你最好想清楚了回答。”
那姓秦的官員哭得腦子丟了大半個,一聽到事關老師清名,他又趕忙將丟掉的半個腦子塞回來,認真努力地想了好一會兒“老師他好像近來確實有些不太一樣。”
“他常常出神,好幾回我跟他說話,
他都恍恍惚惚的,沒聽到似的,上回下暴雨的時候,他一個人在屋中呆坐,還差點燒著了胡子他好像總是有些心不在焉的,那日欽天監的人來,咱們一塊兒去藏經塔中作陪,他也一句話都沒說過,自己綴在后頭,我偶爾回頭看他,就見他在這兒摸摸,那兒看看的,就跟第一回進去似的,我覺得他不高興,卻不知道他為什么不高興,問他,他也只拉著我說,跟著他在這兒這么久,辛苦了。”
他又有了哭腔他從來不茍言笑,從前也分明不會對我說這樣的話,可是那日,他卻說辛苦我了heihei我有什么辛苦的他是我的老師,他教導我,打我,罵我,也全都是為了我好,一直以來,都是他在辛苦啊heihei19”
他蹲下去,失聲痛哭。
細柳沒有說話,但她本能地察覺到了點微末的詭異感,再看陸雨梧,也許是與彭事數月,他被這姓秦的官員情緒所染,淡色的唇微抿,他回頭看向那沾血的白布,底下那具尸體的慘狀仿佛又浮現在他眼前。
不對,
很不對。
“五皇子殿下呢”
陸雨梧忽然出聲。
“陛下傳召,殿下已經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