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了,你沒有任何罪,你也不該被流放。”
細柳被山風吹得鼻息都痛,她的聲音沙啞極了“陸雨梧,我放你走,你一定要走,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去西北的密光州。”
她說“我聽人說,流放到那里的人,都會死在那兒,那里的窮山惡水,是尸骨堆成的,你不該到那里去。”
陸雨梧下頜緊繃,沒有血色的唇抿起來,半晌“那你呢”
他看著放在她腳邊的一雙短刀,幾乎都沾滿了血,她的衣擺也快被鮮血浸透,他的視線再往上,發現她比一個月前更瘦了許多,都脫相了,他喉嚨微動“細柳,你自己呢”
“我很好,他們不能把我怎么樣。”
細柳也在看他,她不知道都察院里面到底有什么,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吃什么,為什么這樣瘦了,她說“我只知道,我若不救你,是絕不會甘心的。”
反正,她都要死了。
什么都無所謂了,活到今日,都算是她跟天斗,跟人爭,賺來的。
細柳將懷中早準備好的一袋金子交給他“這是你讓我拿來為姜變打點的,但我覺得他不配,就沒動,你拿好,我已經
通知了陸驤,他們不在城中,在無我書齋。”
她說著,轉過臉去,在嶙峋月光中隨手一指“你順著那條山道下去,他們很快就會來接你。”
沒聽見陸雨梧出聲,細柳再回過頭,發覺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原本纖細的手指紅腫得不像樣,根本伸不直。
細柳想要縮回手,卻被他輕輕握住。
真的是很輕的力道。
細柳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但僅僅片刻,她一下回神,匆忙將手抽出來。
“我還不知道驚蟄怎么樣了,就先走了。”
她說著,拾刀起身。
“細柳。”
陸雨梧忽然喚她。
細柳腳下一頓,正要回頭,卻不防他忽然上前來一把抱住她,并不像那日在宮門口那樣,他那么用力地將她往懷里抱。
他只是在她身后,雙手輕輕地攬住她,就好像知道她此時連皮肉都疼似的。
但他溫熱的氣息就在她耳側。
細柳僵直著身體,紋絲不動,眼睫卻顫動幾下。
這樣近的距離,足夠陸雨梧看清她頸間不正常的血管,蔓延在她頰邊的脈絡,她臉上還沾著血,更襯她膚色蒼白。
她這樣倔強,就好像小時候一樣,認定的事,無論周世叔打她多少次她都不會改變心意。
他很清楚,若此刻他明確地告訴她說,他不走,她一定不會答應,并且她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無論如何都要讓他走,不要被流放。
可他不能走。
他若不走,玉海棠還可以護得住她,若他真的走了,只怕玉海棠也不能承受得起這個后果,屆時,她又該怎么辦呢
“陸雨梧,你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