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還是沒有理他。
“你告訴我,”
陸雨梧擰起眉頭,擔憂道,“那日在宮中,陛下見你時,究竟發生了什么”
也許是他什么字句刺激了姜變,他不但沒有轉過身來,一直埋在膝蓋上的腦袋也猛然抬了起來,他不再是低聲喃喃,近乎是嘶聲大吼“騙我所有人都在騙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張狂大笑,哪怕過去了整整幾日,他仿佛從未從護龍寺佛塔坍塌的那一刻醒來,那座佛塔不斷地在他的腦海里坍塌,那如雷巨響始終折磨著他的耳膜,他雙目浸滿了血絲,青黑的胡茬長起來,頹然又癲狂。
面對嶙峋的磚石,他仿佛又看見了躺在龍床上的父皇,他的父皇用那雙冷漠的眸子注視著他,一時間,他的笑聲里添了突兀的哽咽“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一個小人物不過是一個小人物,你用他的死來壓我,你”姜變笑起來,“你還用你自己的死讓世人殺我。”
他似笑似嗚咽“因為我是一個異族女人給你生的兒子,我在你眼里,永遠有一半你不承認的血,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你為什么要給我希望為什么讓我生出錯覺,以為我可以呢”
陸雨梧站在牢門外,他沉默地注視著瘋魔似的,從始至終都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姜變,看著他將額頭抵住那似乎沾了不少鮮紅血跡的磚石,也許是他用拳頭砸的,陸雨梧看見了他血淋淋的手。
姜變的聲音又低弱下去,只反復地喃喃著一句“為什么”。
“修恒,”
陸雨梧望著他的背影,手掌緊攥牢門,“無論發生了什么,你都不要自棄,我還在,我會幫你想辦法,你等我。”
里面那個人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陸雨梧也不期望他能有什么反應,他只道“我會再來看你。”
細柳靠在甬道口,抬眼看見那白衣少年轉過身,幽暗狹窄的甬道里,燃燒的火盆落了些昏暗的光影在他身上,他走了過來,那些斑駁的影子被丟在他身后,細柳看清他那張蒼白沉靜的臉。
他在她面前站定,喑啞的嗓音仿佛藏滿了疲憊“可以讓他稍微過得好一些嗎”
“可以,”
細柳點點頭,“有錢能使鬼推磨,在這里也是一樣的道理。”
打點這詔獄里那么多雙眼睛,總是很需要些錢的,她沒什么錢,自然也就使不上什么力。
陸雨梧立即將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她“若還不夠,你再找我。”
細柳掂量了一下手里這一袋金子,心知他是有備而來,再看一眼甬道盡頭那幽暗的牢門,她一把拉住陸雨梧往外面走。
出了詔獄大門,外面晨霧少了很多,大片天光砸下來,細柳瞇了一下眼睛,眼前黑了一瞬,腳下一個踉蹌,被她握住的那只手很快反握過來,將她拉了回來。
細柳在階上勉強穩住身形,稍稍定了定神,只聽他道“方才我便想問,你手心里怎么都是冷汗”
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么樣子,比之方才進詔獄里之前,她唇上一點血色都不剩,鬢邊都是些細密的汗珠。
“沒事。”
細柳搖了搖頭,低頭忽然發覺自己襟前不知何時沾了一片杏花瓣,她頓了一下,摘掉那片花,隨后想要掙開陸雨梧的手,卻不防他指節收緊。
下一瞬,細柳被他打橫抱起。
“陸雨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