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柳滿眼愕然。
淺金色的天光鋪陳在少年雪白的衣襟,他濃睫微垂,那雙眸子黑沉,看著她“你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
細柳發怔,也許是迎面的日光刺得她眼前昏黑,恍惚一瞬,陸雨梧已抱著她往長階底下去。
他的身骨一點也不單薄,在江州的時候細柳就知道,因為她還能模糊地記得他背著她在雪夜里跑了很久,也許更早以前她就知道,但她不記得了。
雪白的衣袖因為摩擦而卷起來一些,露出來他一截白皙而有力的手臂,他穩穩地抱著她走下去,無視了陸驤與陸青山他們的目光,將她放到馬車上“我送你回去。”
細柳靠在車中,看他彎身進來,她想了想,說“我想去你家,可以嗎”
他仿佛頓了一下,抬起那雙眼睛來看她,如有實質的目光像是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么來,但又也許因為她實在面無表情,他又垂下眼簾,說aaadquo可以。aaa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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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細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這個,她只是看著日光底下的他,腦海中卻在想方才在詔獄中,在牢門前他轉過身走到甬道口來的情形,幽暗的光影都砸在他身上,好像永夜籠罩著一座積雪皚皚的玉山。
只是那么一瞬間,
細柳忽然想,不能讓他自己待著。
馬車轆轆聲響,細柳面上依舊沒有什么多余的情緒,她只是靜默地忍著身上的劇痛,這幾日她都是這么過來的。
自建弘皇帝駕崩之日開始,她就能夠感受到身體里那個東西在開始發狂。
外面街上的嘈雜更襯馬車里的寂靜,細柳勉強抬起眼,坐在她身邊的那個少年頎長的身形半隱在一片陰影中,他太過沉默,而這份沉默,仿佛消散了他那副眉眼曾有過的一分明快顏色。
細柳又在想詔獄門口那株杏花樹。
身在地獄,竟也敢開花。
看來春花時節,總是擋不住的。
細柳才到陸府中沒一會兒,舒敖和雪花就被陸青山給領了過來,此時陸雨梧不在廳堂中,舒敖見了細柳那十分難看的臉色,便像是被咸臘肉齁了嗓子似的,好一會兒才說“都說了你如今不應該出門的,什么了不得的差事,你只管扔了就是,他們東廠是沒別人了嗎你”
細柳竟然從舒敖這番話里聽出了點微末的哽咽,她一時間心中說不上來哪里怪異,抬起眼來“大醫答應過我,還望你們也說到做到。”
雪花知道細柳在提醒他們這是陸府,不要多說其他的話,她道“細柳姐姐,阿叔就是心里難受陸公子找我們給你拿藥,我們擔心,也就跟過來看看。”
細柳一怔,忽然就不知道說些什么了,她的視線在雪花與舒敖之間來回,他們兩個人臉上都有毫不作飾的低落,甚至擔憂,但她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本該萍水相逢,他們卻跑到江州去救她,她并不認為自己值得他們這樣真心實意的關切,即便大醫與山主玉海棠有什么私交,又與她這個左護法有什么干系
舒敖從一開始的針鋒相對,到后來事無巨細的關懷,都讓她覺得怪異,但她又感覺不到他們有其他的用心。
“你要是不想讓我告訴陸公子,你就安心養著,不要再去做什么差事了不然我就跟他說你,你”
細柳晃神的片刻,舒敖已湊到她邊上,低聲說著,又頓住。
“”
細柳看著他這么一個大高個蹲在她椅子邊,擰起來眉頭,竟然又要哭,說是威脅,又實在不像樣,她抿起唇,到底還是開口“知道了。”
驚蟄還在養病起不來,好在府里還有來福在,細柳在陸府待到天都黑透了,雪花和舒敖也沒肯
走,陸驤將他們請去廂房歇息,細柳方才覺得清凈了點。
陸雨梧幾乎在院子里坐了大半日,細柳就在邊上,中途被舒敖強逼著灌了兩大碗湯藥,晚上吃飯的胃口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