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一覺醒來,覺得靡香鎮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樣了。
她在床榻上靜躺了片刻,一縷晨光透過窗欞正灑在枕邊,有些晃眼。迎著光看去,窗洞里的一方澄碧天色被斜貫的樹枝分作兩半,一只胖山雀從樹枝上蹦跳過去,啾啾有聲。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荼蘼花香氣,絲絲縷縷,透人心脾。
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比以往更清晰真切、明媚生動了。
耳聰目明,是不是說明,今天自己又變聰明了一點。
青青仔細聽了聽,除了啾啾鳥鳴,屋后還隱約傳來些不尋常的人聲。
她起身出門走進院子里,就看見自家的竹籬院墻外聚了一大群人,估計全鎮愛看熱鬧的人泰半都在這里了,像成群結隊等著下河的鴨鵝似的,齊齊仰頭望向北面,連脖子后仰的角度都整齊劃一。
青青家在鎮子最北邊,再往北就只有連綿群山。青青不知他們在看什么,打開院門出去查看,剛走了兩步,突然被人從后面猛拍了一掌,差點把她拍到地上去“死丫頭,早飯燒好了嗎就出來看熱鬧”
青青回頭一看,拍她的人有點眼熟,應該是住在鎮西頭,叫什么來著
那人見是她,面露尷尬“哎呀認錯人了,還以為是我家秀秀”
說到秀秀,青青想起來了。秀秀是鎮西李屠戶家的童養媳,身形和自己有點像,一樣的個頭,一樣的身條,為了干活方便,頭發也是一樣地用頭繩束起扎成辮子,她倆被認錯過好幾次。
那眼前這人應該就是李家獨子、秀秀未來的夫婿,叫什么來著
那人讀懂了她的表情,訕笑道“我是李大郎。”
青青忙說“我知道我知道,我記得的。”
鎮上總共上千號人呢,記不住很正常。她在心里悄悄安慰自己。李家的第一個兒子,所以叫李大郎,以后這么記就容易記住了。
李大郎連連朝她道歉,青青說“無妨,無妨。”
李大郎夸她“他們都說你反應慢、呆呆的,但我覺得你脾氣真好,從不與人生氣。要是換了我家秀秀,定與我打起來了。”
青青不愛生氣,被人誤認拍了一下而已,有什么好氣的,原來這樣就算脾氣好呀。但夸她就夸嘛,為什么要加上前面那句
她果然反應有點慢吧。
青青覺得這李大郎才呆呢,說話行事也沒邏輯,既然知道秀秀會跟他打起來,還下那么重手拍她
李大郎不許秀秀出來看熱鬧,自己倒是往人堆里鉆得歡,邊鉆邊問“怎么了怎么了大早上的大伙兒都往這邊來到底出啥事了”
他這一鉆踩到了旁邊香香的曳地茜紗裙擺,香香被他擠了個趔趄,罵道“昨晚上地龍翻身那么大動靜,把兩座山都震開了,你睡死過去了嗎這都不知道”
李大郎一臉茫然“地龍翻身”他短暫迷茫了一瞬,似乎回憶起來,“我當然知道,這還能睡死這么厲害,真的把山都震開了”
他也跟著其他人,整齊劃一地仰脖看向北方。
青青繞到自家屋墻后邊,終于看清他們在瞧什么鎮子外頭那座如屏障般三面環抱、終年被迷霧瘴氣繚繞的香曲山,被地震震開了一道大豁口,風從豁口里吹進來,把山間的霧氣吹散大半,難怪她看外頭都覺得視力變好、景物清晰了。
香曲山的山巔還殘余些許薄霧,隱隱透出詭異的紅光。
眾人正七嘴八舌地議論那紅紅的到底是什么,又有一人從南邊飛奔過來,邊跑邊喊“不好了不好了南邊有外鄉人進來了”
這一喊頓時把大伙兒北望的脖子齊齊扭了過去。靡香鎮三面環山,東南臨水,自成一體,自打青青記事起,從沒有外面的人進來過。
鎮上主事的宋員外也驚詫了“外鄉人從水路坐船過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