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心急如焚,腰間懸掛的竹筒甩出去也不知。
待他胸悶氣短,想喝口水緩緩時,手往腰間一摸,那兒空空如也。
他下意識低頭找,卻見本該自行家去的小姑娘握著他的竹筒跟了上來。
“你沒回家”他抖了抖濕潤的前襟,有些喘不上氣的問道。
梨花抽開木塞把竹筒遞過去,“我給村長爺作伴。”
天色已晚,要是倒在路邊,連個呼救的人都沒有,老村長反應過來,哀哀的嘆了口氣,也是急過頭了,竟忘記進村叫人。
眼下已走了兩三里,不好再倒回去,只能任梨花跟著。
竹筒里的水不多,他抿了兩小口就推出去,“你也喝兩口。”
傍晚去里正家問賑災糧的事,里正告訴他好幾個村的村道出現了死尸,那些尸體上綁著包袱,多半逃難來的。
之所以倒在村道上,估計是想進村討水,豈料走到半路,渴死了。
想到梨花小,不懂這些,他只道,“喝兩口潤潤嗓子,瞧你嗓子都啞了。”
梨花乖乖啜了一口,然后塞上木塞,緊緊把竹筒抱在懷里。
見她這樣,老村長又覺得她懂,再次嘆了口氣,旱災就罷了,若是動亂,幾歲大的孩童可怎么辦
這一路,他都心事重重的,梨花心里裝著事也不說話。
王家村在東邊,去王家村要經過桑桃村,今晚月色皎潔,在桑桃村村口,碰到桑桃村的村民挑著木桶從村里出來。
桑桃村的村長姓黃,是個精瘦的小老頭,看老村長帶著個衣衫破爛的小姑娘,心下納悶,“大晚上的,去哪兒”
老村長不可能告訴他緣由,只愁眉不展的指了下東邊,“王家村。”
這么晚去王家村干什么黃老頭還沒問,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小姑娘仰起頭喊他,“阿翁,你們去甘泉村買水嗎”
他定睛一瞧,小姑娘頭發亂糟糟的,但五官清秀,好看極了。
梨花經常隨趙廣安出門,黃老頭是認識她的,傍晚陳婆子說她瘋了,他不信,覺得王家想給自家小郎君找個更好的,故意抹黑梨花名聲。
他彎腰看著小姑娘,“三娘”
梨花笑瞇瞇的誒了聲,“阿翁,你們村也沒水了嗎”
見她眼神清明,黃老頭愁苦的回了句,“是呀。”
幾口井全干了,夜間不出去買點水備著,白天可怎么熬不想在孩子面前說這些,他問梨花,“你去王家村干什么呀”
梨花瞄一眼老村長,緩緩低下頭去。
小姑娘何時這樣沉默過黃老頭不由得猜測趙家是不是想送她出去做童養媳,王家小郎君會讀書,嫁給他便是日后的官家夫人,雖說王家要退親,但把臟兮兮的小姑娘往王家門前一扔,王家總不至于不管她死活吧
黃老頭拿掉姑娘頭上的葉子,輕聲細語道,“三娘莫怕,你的福氣在后頭呢。”
梨花垂著眼,像啞巴似的,老村長適時出聲,“走吧。”
一老一小沿著村道走得飛快,留黃老頭一臉感慨,“她這一去,她阿耶又沒人管咯。”
趙廣安是出了名的敗家子,游手好閑也就算了,還愛與人斗雞,曾經半天輸了五貫錢,氣得他兩個兄長追著他打,但沒用,他仍三天兩頭的往外面跑。
所有人都覺得趙廣安這輩子就這樣了,他突然不斗雞了。
整天抱個奶娃子在茶館坐著,那群狐朋狗友找來,他就把奶娃子往那人懷里一杵。
粉雕玉琢的奶娃子,誰舍得抱去那烏煙瘴氣之地久而久之,那些雞友就不找他了,如今沒了梨花,不知趙廣安會變成什么樣。
“哎”
梨花可不知黃老頭為她阿耶嘆氣,她的腳拇指戳破了鞋,走起路很不舒服,加之白天的熱氣未消,整個人像泡在蒸籠里似的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