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竹筒里的水見底時,老村長終于停了下來。
這是一處翻新過的茅草屋,周圍圍著竹籬笆,籬笆里面的小院堆滿了雜物,柜子,木床,方桌,椅凳,以及耕地用的物什。
老村長上前叩門,半晌才有人應,“誰啊”
“王兄,是我,趙老四”
須臾,一個穿著灰色半臂衣的老頭子搖著扇子出來,看到老村長,滿臉詫異,“你怎么來了”
老村長盯著院里的東西,一顆心直往下沉,“進去再說。”
王老頭拉開門,剛剛籬笆擋著,沒注意還有個人,看清是梨花后,他皺眉,“大郎他們已經走了。”
他和黃老頭想的一樣,認為趙家想把小姑娘扔到王家來。
老村長扶著門框,一進門,先把竹筒往王老頭手里一塞,“給我裝點水。”
王家其他人也走了出來,聞言,一個赤著胳膊的中年人上前拿過竹筒去了灶房。
王老頭回過神,喚兒子順便搬兩根凳子出來。
老村長擺手,“不用,我說幾句話就走”
他拉過梨花站在身前,“兩家定娃娃親時,王家大郎還不是秀才,拿不出值錢的信物,可也請了我兩做見證,眼下他為了替兒子毀親,竟污蔑我家三娘是瘋子,不是逼三娘去死嗎”
王老頭眉頭緊皺,一眨不眨的看著梨花。
小姑娘臉頰紅透了,老友說話時,她微微挺直腰板,一副有人撐腰的模樣,這情形,可不像瘋了的。
“傍晚,你們的人前腳一走,三娘就跑進山尋死,要不是發現及時,他王大郎就是殺人兇手。”老村長擲地有聲,“都說讀書人品行高潔,我看他王大郎卑劣得很,竟逼一個幾歲的小姑娘去死”
他說話都不帶喘氣的,“我也不怕王兄你見氣,陳婆子來時,三郎不在,三郎若在,她們能不能安然無恙的出村都不好說。”
趙廣安是個混不吝的,沖動起來,沒人攔得住。
王老頭不禁頭疼,“趙老弟”
老村長自顧往下說,“三郎多疼這個女兒你是知道的,當時與他交好的是王二郎,王二郎有意和他結親,他想也不想就拒絕了,為啥不就覺得王二郎家的幾個小子大字不識,配不上他閨女嗎”
這事王老頭當然知道,為了跟趙家結親,二郎就差沒把王家適齡的男孩拎到趙三郎面前讓他挑了。
趙三郎看上子荊后,二郎樂呵了好久,次年大郎考上秀才,二郎還邀功說趙家小三娘旺夫家,所以她和子荊一定親,大郎就考上了,今年,子荊考上童生,二郎又把這話拿出來說。
事情鬧到這步田地,王老頭也不想。
面對老友的質問,他心下愧疚,但仍是那句,“大郎他們進京了。”
老村長豎起眉,“進京就沒法子了非得逼死人是不是”
王老頭搖頭,見兒子端著竹筒來,忙轉移話題,“先喝水,邊喝邊說。”
老村長確實渴了,想到正事,硬生生給忍了回去。
見狀,王老頭滿臉無奈,“趙老弟,我也沒法子呀,大郎他們走得匆忙,好多事都沒來得及交代”
“好多事沒交代還交代退親王老頭,你這么說就沒意思了啊”老村長沉了臉,明顯生氣了。
“我騙你作甚”王老頭指著院里的物什,“他們焦急追一位進京教書的老夫子,只拿了換洗的衣物和糧食,剩下的讓我分給族里人,我還在清理呢。”
老村長側目,目光落在一個外皮發黃的竹籃上,王老頭急忙解釋,“那是大郎留給小輩的書。”
老村長眉頭擰成了川字,“他家田地呢”
王老頭抿嘴不言。
大郎打定主意進京奔前程不回來了,家里的物什分給族里人,田地也不要了,讓他分出去替他博個好名聲,照理說問題不大,可面前的是趙家人,被他們知道大郎的打算,追去京城怎么辦
他把扇子伸到老友面前,“熱不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