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牛指自己的籮筐,“十幾升吧。”
村里沒有稱,大家伙都是用米斗稱量的,趙鐵牛如實回答,“省著吃的話能吃五六天。”
趙廣昌又看向其他族人。
大家伙先是抬眸,然后迅速低下頭,慌亂的棺材木箱往就邁著小碎步跑了。
“”
趙廣昌眼前黑得更兇了。
良久,他啞著嗓子道,“娘,你怕是不知,擔心城里亂起來,衙門要求各大糧鋪隔兩天必須開門迎客,否則罰五十貫錢攆出城去。”
老太太跨進堂屋,余光斜他,“你被罰錢了”
“”
老三做錯事,絞盡腦汁推給他,而他的事她連內里意思都聽不懂
不指望老太太,他低頭向老村長瞧去,后者靠著門框,刻滿皺紋的臉透出淺淺霜白色。
恍惚響起老太太暈過來時的神色,趙廣昌大驚失色,“四叔”
老村長努力堆起一抹笑,手在空中擺了擺,梨花解釋,“村長爺沒事,就是累了。”
趙廣昌心有余悸,彎腰撈起他,一手扶一個扶進了屋。
族人是四叔帶來的,四叔有個三長兩短,族人誰管
堂屋除了桌凳,兩邊堆著高高的麻袋,趙廣昌拿腳推開凳子,扶他們坐下。
“四叔,城里的情況也不太妙啊,老二外出收糧已有半個多月,迄今沒有消息回來,衙門那邊又發告示禁止糧鋪關門”
接濟了族人,衙門那邊沒好交差啊。
老村長趴在桌上,呼吸急促,梨花替他問,“大伯不想管族人死活”
“當然不是。”再給趙廣昌兩個膽都不敢承認,沉默良久,徐徐道,“人多糧少,愿四叔你別罵我摳門。”
老村長眨眨眼,梨花道,“都鬧災荒了,肯定得省著吃,往日一天三頓,往后一天兩頓也行。”
老太太點頭,“三娘說得在理,時候不早了老大,煮點粥喝吧。”
農家沒有君子遠刨于廚的說法,趙廣昌經營生意,平日都是自己弄飯吃。
他走出門,見妻子站在孩子堆里,眼角青黑臃腫,臉色蠟黃,仿佛幾天幾夜沒闔過眼似的,他指指灶間,示意去灶間說話。
哪曉得老太太背后像長了眼睛似的,元氏剛抬腳就聽到她的聲兒,“老大媳婦,進屋給我捏捏腿。”
元氏一怔,眼淚像掉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趙廣昌心里難受,“娘,灶間有青葵,我讓她洗一些放粥里。”
老太太哼哼,“讓她進來”
她沒老糊涂呢,就元氏蠱惑人心的手段,兩句就能讓老大神志不清與她離心,不敲打兩下,往后不得騎到她頭上撒野啊
見門口沒人,她拍桌,“老大媳婦”
元氏擦了擦淚,“來了。”
趙文茵和趙漾扁著嘴,死死拉著元氏不松手,“阿娘你別去,阿奶會罵你的。”
趙文茵向趙廣昌告狀,“奶厭惡阿娘,阿娘收拾行李她嫌多,害得阿娘連給阿耶你做的衣衫都沒帶,阿娘生火煮飯,她罵阿娘笨手笨腳”
趙文茵憋了一路,一開口,哇哇大哭。
趙廣昌瞄向門口,伸手捂女兒的嘴,小聲道,“你奶同阿娘開玩笑呢。”
“才不是。”趙文茵拿掉他的手,肩膀一抽一抽的,“她從來不罵梨花,梨花半夜發病摔東西吵得阿娘睡不著,阿娘找三嬸抱怨幾句,奶知道后,罵阿娘來事,連個生病的小姑娘都容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