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乃兮
皇帝知道蘇漠回來,今日早做了準備。
他身邊甚至坐的是,以武將之女身份加入皇家,并且誕下太子商景明的當朝皇后。
兩個兒子一同覲見,都是小輩,他便沒有管太多,讓人都進來,再額外添了兩張桌。新晉探花郎崔大人算是蹭上了好時候,也被增添一張桌,排在最末。
酒水盛宴上來,先說商戶的事。
商景明讓七順呈上單子“光祿寺這回評選出來的第一批上等品,里面有不少民間較為難得的好物。父皇治理有方,天下百姓安居樂業。每隔一段時日,民間自會創出一些堪比貢品的佳作。其中佳釀就有三種。”
酒需要用糧食釀造。若不是天下太平,哪里有余糧可以釀酒。
皇帝微頷首,把單子也讓身邊皇后看看“太子做事,一向來深得朕心。”
皇后隱隱替太子高興,又不好做得太過明顯,唇角上揚又壓下,最后憋不住只能連帶皇帝一起夸贊“陛下教導有方。陛下對景明有如此期望,景明自然為陛下、為朝堂、為天下盡心竭力。”
四皇子跟在太子身邊,衣袖中拳頭握緊。
皇帝見識過太多人。他光看一眼兩人,便知道四子嫉妒,反而長子景明聽到話相當坦然,寵辱不驚,比往年看起來安穩得多。終是愈加有太子風范。
他的皇位屬意的主要就是面前兩人。四子還是不夠。如此下去,太子一家獨當易自傲,未必是好事。
皇帝說著“商戶的事放放。你們兩人的私事該好好考慮。景辰成年了,正妻之位,考慮好是誰家姑娘了么你母妃上回提了一人,大理寺卿之女。我看你似乎不滿。”
四皇子不敢說不滿,只覺得那女子和蘇千軼相比,實在差了不止一點。然而他還是拱手“但憑母妃父皇做主。”
皇帝又說太子“你呢太子妃之位,或許該換個人。文臣大多本來就不同意,你偏要執著。朕知你不易,才幫你拖到今日。蘇千軼最近撞了腦袋,什么都記不得,不適成婚。你東宮太冷清,遲遲不成婚,讓你弟弟們怎么做”
話說出口,入座的蘇漠望向太子。
崔仲仁臉上恭卑的神情收斂。
皇后剛才喜悅的神情頓消。
商景明躬身,朝著高位上的帝王深深一鞠。他語氣沒有絲毫變化,剖心析肝說著話“兒臣真心知道父皇是在為兒臣考慮。兒臣身為長子,自小鮮少任性。婚事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臣的婚事更是天下大事,但情感一事”
說到這里,他起身望向皇位上尊貴的帝王。
“能壓住一時,難道能壓住一世嗎”
這話是在說皇帝、皇后與貴妃之間的事。先帝能壓住皇帝不與貴妃成婚,到頭來貴妃照舊入宮,并幾乎壓到皇后頭上。
帝王臉色落下,神情難辨。
商景明的話沒有停。
他站在屋中央,挺直了腰板。整個屋里不論誰坐著站著,沒有一人能壓下他此刻的光輝。外頭光亮落在他身上,如同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身。
年少者無懼無畏,意氣風發,一往無前。
他一襲赤色圓領太子袍,幾乎與前世拿著遺詔的紅衣重疊。話是一樣的平和淡然“要是兒臣連這種事情爭一爭都做不到,今后身為太子,又如何做皇子表率,天下表率。那些臣子,滿嘴說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理,實際上活了一輩子連這條蛇都沒見過。”
開國至今,歷任皇后身份都不貴重。臣子見過的外戚,是這些皇后的外戚。
“皇后之位,看的是人,是品性。外戚之禍,當然也是因人不對。蘇大人什么品性,父皇您能不清楚嗎他要是想結黨營私,早已借著戶部尚書之位為自己牟利。”
皇帝當年也是這么想,但他沒做。他顧慮多,時至今日能明白當年父皇和臣子們的顧慮。
今天被如此挑釁,他冷聲開口“說夠了”
商景明輕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