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問到點子上了,就是那謝郎君誒不,是謝娘子為自己擇選門客,你道怪不怪”白頌進了屋,將嘀嘀嗒嗒的雨傘戳在墻角,抖摟著袖子,“你去不去”
楚清鳶俊眉輕沉。
如果謝瀾安還是以前的謝瀾安,他遇上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自然一絲猶豫都不會有。
可自從春日宴之后,京中對謝瀾安女扮男裝的議論甚囂塵上,她在此時公然納士,時機選得古怪,就好像在故意挑釁江南士林一樣。
那個女郎可以憑著自己姓謝胡作非為,他卻是一無所有走在懸空繩索上搏前程的人,不能踏錯一步。
“不去。”
白頌遺憾地啊了聲,“我還想去試試呢,雖然我比你老兄差了八條街不止,但去見識一番世家風采也好啊,那可是烏衣巷謝家啊。”
“我不會去,勸你也不要去。”楚清鳶踅身坐回案前,拾起自己未讀完的半卷書。
燭燈下他側顏清寒,薄唇如柳,宛如一個永遠不會意氣用事的人。
“那人身份尷尬,如不出意外,謝氏宗老很快會責問拘管她,她自己前途尚且未卜。你我這等寒門末流,尋個出身不易,警惕是非沾身,變成終身之辱。”
他鎮靜的語氣聽不出半分異樣,白頌也沒察覺青年扣著書帙的指節微微發緊,大喇喇地說
“好啊,不去就不去吧,反正你眼光一向長遠。不過虧我來的路上還胡想,謝娘子這道招賢榜,會不會單是對你一個人拋出的青眼,畢竟那日,她只同你說了話”
楚清鳶眸光驀地一深。
白頌歪打正著,說中了他埋在心底不敢深想的那個猜測。
玄武湖邊的那雙清絕眼眸,他越想忘越忘不掉,此刻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浮現在他腦海,那點點漆光,分明只注視他一人而已。
清俊自持的青年,心跳漸次失序。
楚清鳶讀圣賢書,從不信天上掉餡餅的美夢,但他也從不懷疑自己的學識才具,否則眼高于頂的丹陽郡公,何以力邀他入府幕。
所以,萬一,是真的呢
金陵謝氏上百戶,這一夜除了謝瀾安,大概沒幾人能在謝家接二連三的壞消息中睡得好的。翌晨雨過天晴,謝瀾安要出門。
將及影壁,卻被謝知秋迎頭攔住了。
“你對老祖宗做了什么”
謝知秋雙眼熬得腥紅,顯然一夜未睡。他昨晚聽說五叔死于自縊,自盡的那條白綾還是謝瀾安送的,一身白毛汗當場就下來了。
此刻看著謝瀾安,他眼神里還帶有隱隱的恐懼。
自古士人自縊,何其屈辱,五叔前天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她到底逼人做了什么
謝瀾安一身天雪白的束腰廣裳在晨風中流動,清冷不近人。
今日未勞煩五娘,她還是穿這種系束簡易的衣裳更習慣。
“上一個與我這樣說話的人”謝瀾安伸手向天一指,好心提醒,“三叔且留神些吧。”
謝知秋猛地打個寒噤。
說沒有忌憚是假的,可他又實在不甘就這么將家主的位置拱手讓人,眼中逼出一絲狠戾“你便不怕悠悠眾口,不怕你二叔回來找你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