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安憑舷看了他幾眼。
是她十八歲裁的衣裳,十七歲做的斗篷,和二十歲認識的人。
謝瀾安的十七八歲并不美好,因為那時她正經歷著隱藏身份,與壓抑性別的痛苦矛盾,并不像世人稱贊的那樣云淡風輕。
可胤奚卻給它們穿出了新的生機,凈肅的衣色襯干凈的人,是淵深珠愈媚,石蘊玉自溫。
謝瀾安為了出行方便,也著一身男裝,這讓從未見過女郎穿男衣的賀寶姿等幾名女子,看得眼神發直。
隨船來的阮氏管家媳婦姓繆,看見表小姐與那容貌若仙的郎君站在一處,又是贊嘆又是說笑
“哎喲喲,仆婦不說假話,娘子這通身氣派,渾似我們老夫人年輕時的風范待到回了家,還不知老夫人歡喜成什么樣兒呢別說,娘子與這位小郎君的背影,除去高低不論,還真讓人有些分不清。”
阮伏鯨清了聲嗓子,管家娘子看了眼自家公子的臉色,會意一樂,不說了。
胤奚抿起唇,含笑看著謝瀾安。
小狐貍得意就要露尾巴,謝瀾安輕悠悠眺望著江水,故意不讓他稱心,“我倒覺得他習武這段時間,肩臂壯實了些。”
胤奚臉色果然微變,但在外不比家中,一句“女郎不喜嗎”卡在喉嚨,也不曾問出,扭過頭臨江看水。
謝瀾安見他吃癟,眉眼彎彎。
阮伏鯨不知她二人打什么啞迷,但表妹亦顰亦睨的表情,卻是難得一見。他大步上前,站在二人中間,“表妹可覺得暈船這里風大,不如回艙里坐。”
按這一世來說,謝瀾安是第一次坐遠航船,不過在船上微微搖晃的感覺,與游魂飄蕩感覺相似,謝瀾安很適應,自然沒有暈船一說。
她帶出來的人中,只有少數幾名女衛是沒出過遠門的,但也沒有暈船的。
忽聽身旁傳來幾聲微弱的咳嗽。
謝瀾安回頭。
阮伏鯨煩透了地轉頭盯著胤奚。
胤奚面露清純靡麗之態,“我就是有點暈船,喉嚨不太舒服,打擾女郎和公子說話了。”
阮伏鯨大聲道“繆姨,切幾片姜給他貼肚臍子上”
謝瀾安以為胤奚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到了下半晌,胤奚米水不思,臉色變得煞白,是真的暈船了。
原來他從上船起便覺得有些暈眩,只以為能憑自己的意志挺過去,結果越捱越嚴重。
謝瀾安對于他身上不舒服,還有心思亂拋媚眼,也是服氣得沒話說,板臉勒令
“那還晃什么晃,回艙舍躺著休息。”
繆娘子對這唇紅齒白的俊郎君投緣天下女子無論年歲,有幾個不喜歡俊的呢,何況還是俊美成這樣的,笑著打圓場
“咱們船家有一個說法,這暈船的人呀,是掌控心重的人,總想控制著船只按他的步調行進,小郎君試著閉上眼感受一下,隨著船動而動,也許不適便會減輕些。”
誰也沒把這家常的絮叨當真,白著臉的胤奚下意識看女郎一眼,說“我不是這樣的,多謝繆娘子,我躺一躺便好。”
他便回船尾的艙舍中歇息。
謝瀾安便和阮伏鯨回了自己艙房,向他詢問太湖周圍的山越流民情況,好對如何尋找那幾名失蹤官吏有個譜。
到了晚間,閃亮的星光灑在謐靜的河水上,船板的帆桿上挑起了漁燈,繆娘子親自下廚,做了一大鍋暖胃的鴨子湯給大家嘗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