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尚還梳著云英未嫁的姑娘發式,又看她淤青的唇角,薛貴娘子忍不住絮叨“你年齡如此之輕,又生得美貌,日后擦亮眼,好好尋個靠譜夫君,有了個依靠,便不會再將自己弄到這般凄慘地步。”不像她,她嫁了個賭棍醉鬼,娘兩成天活得戰戰兢兢。
白茸只是沉默,握筷子的手頓了一瞬。
“好吃嗎”小春見她紅紅的唇,吞下那一口龍井酥,這種時候了,吃相還這般斯文好看,她心中忍不住有些艷羨。
白茸將食盒朝她推了過去,努力朝她笑。
小春還是搖頭。她是傷員呢,傷那么厲害。
她又說“你倒是運氣好,今日有大人物在醉仙閣宴飲,我去送餐點,被仙女姐姐賞了這盒點心,不然,家中還真沒什么可以給你。”
她指著不遠處,悄聲道“據說,是城主今夜在醉仙閣宴請仙人呢。”
她在一家小面館做事,因為面館有道面剪做的特別好,被醉仙閣喚去送菜。
知道有仙人在內,她頭都不敢抬,偷偷從外頭看了一眼,看的都呆了。
那個白衣廣袖的年輕男人,是她此生見過的生得最俊俏的郎君,只是看起來冷冷淡淡的,身姿挺拔清冽,不似書生,與凡間她見過的郎君氣質都不一樣。
而身側,他的夫人,那個仙女姐姐也很美,貌若桃花,是極為般配的一對兒。她偷偷這么說了,那個仙女姐姐似乎聽到了,朝她笑,隨后就叫人把這食盒賞給她了。
白茸順著她目光,從格窗遠遠望去。
夜空星子稀疏,明月高懸,遠處高樓云渺,絲竹陣陣,人影綽約。
那一道修長的身影憑欄而立,只一個背影,分明是倦怠疏離姿態,卻有點說不出的清疏風流。
夜風中飄來一點清涼的雪意,是他在用術法逗心愛的姑娘玩呢。
白茸心中明白過來,再低眸看向那盒熟悉的點心時,只覺荒謬頓生,心中悲痛,連同心肺都痛得難以抑制。沈桓玉從小不重口腹之欲,也不愛吃點心,他只會點她愛吃的,這么多年下去,已是下意識的習慣,卻不對楚挽璃胃口,如今輾轉,被楚挽璃施舍給了她。
白茸咬了一口龍井酥,勉力咽下。
她知道,自己在發高燒,并且靈力耗盡,不得不補充食物,來恢復體力。
她已經流不出眼淚了,心也再痛不起來,一口口,塞入唇中。
小春笑得很質樸,手圓圓紅紅。
她朝她們感激的笑了笑,繼續平靜吃完。
小春還在與她們嘰嘰喳喳說著見聞。
薛貴娘子也聽得神往,卻又說“別多想。和我們這樣的人,都不是一個世界的。”
“小春薛春年”門外傳來了醉醺醺的男人拍門的聲音。
“爹爹回來了。”小春和薛貴娘子都嚇得不輕,怕被他發現了那受傷姑娘,待薛貴娘子白著臉跑回后屋時,發現門板已經空了,窗戶開著,人已經不在了,門板上留著五錠足銀。
她將她隨身帶著的所有財物都留了下來。
已經宵禁了,街道僻靜無人。
白茸手腕很疼,因為情緒驟起驟伏,體內氣血翻涌,她御劍飛了一半,便飛不動了,又換了步行。
夜間下起暴雨。
黑發緊貼在少女頰側,她面容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眼見遠處荒原中有一間殘破的祠堂,她拖著沉重的步伐,推門而入,進去后,眼前便一陣陣發黑,索性在那祠堂下的草席上蜷縮著躺了下來。
沈桓玉早早棄她而去,師父也要離開她,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她很努力了,從家中跑出,獨自一人跌跌撞撞來了青州,懷著滿腔熱情來尋找愛人。
來了青嵐宗后,也一直努力修煉,與人為善。
到頭來,不過鏡花水月一場,她依舊與來時一般孤獨,甚至多了一身累累傷痕。
最后,還是兩個素未相識的好心人幫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