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朝她輕笑,笑容俊秀干凈,冰涼手掌貼上她柔軟的面頰,緩緩說“燒成灰,下了十八重地獄,也會把你抓回來,捆在我身邊。”
“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妻。”
他平素性子清冷克制,說這話時語氣也平靜,可是,不知為何,凝著她時,竟隱透出幾分森冷瘋狂的意味。分明生著一副清俊皮囊,那一瞬,竟好似自來地獄的惡鬼羅剎。
見他這般模樣,白茸不敢再說什么,只能把接下來的話吞回腹中。
沈桓玉沒和她提起自己是如何來的,又來了多久。
后來還是她的侍女牡丹偷偷告訴她,沈公子得知消息,便從青州趕回來了,已經在這里守了她半月了,幾乎不休不眠。
許是因為有他一直陪在身邊,她心情好,又或者是那古怪的藥起了效。
她恢復很快,隔天便能喝下清淡的湯粥了,之后身子一天比一天好。
他在上京陪待了幾乎兩月,把她養的比以前還好。
那時候,白茸想,她要努力,好好養著身體,好好活下去,她若是死了,怕他也活不成了。他還這么年輕,生得俊秀、出身優渥又有本事,沒必要被她拖累一生
。
她病中其實想過要取消婚約,看沈桓玉這般模樣,也不敢再提了。
好在那一場病過去后,她身體奇跡般好了很多,竟然不再那樣大病小病不斷,反而日益康健了起來。
轉眼。她又夢到,最后一次見到他,送他回宗。
那時會兒他高大的骨架還未徹底撐開,正是高高瘦瘦,從少年往青年過度的時候。
白茸舍不得,坐馬車一路與他到了上京郊的禾關驛站,他叫她別繼續了。合關驛站外,便開始是妖鬼作亂的混亂地界。
白茸見他離去的身影,心中泛起一點莫名的不安,以前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她發了會兒呆,陡然甩開了侍女,拔足狂奔,提著裙角就跌跌撞撞追了過去,喚他“阿玉”
他停下腳步,白茸想都不想,便撲了過去。沈桓玉朝她張開雙臂,隔著她披的那件厚厚的白狐裘,將她擁入自己懷中,捏了捏她耳朵,低笑“又不是不回來了。”
他很吃這套,就喜歡她軟軟的,獨獨依賴他的樣子,不愿讓別人看去了分毫。
白茸埋首在他懷中,小聲說,她總覺得心里有點莫名的不安,以前都沒有這種感覺。
他讓她別多想,安心在家等他,他很快就會回來了,下次回來,就是娶她了。兩人如此說了好久的話,他要走,她就像個小狗狗一樣黏著,牽他衣角,用那雙烏潤的桃花眼可憐巴巴看著他。
知他抗拒不了她這樣的眼神,最后是沈桓玉一手遮了她的眼,一手把她抱起,強行放回了車廂。她身子骨不好,吹不得風雪,她只能又從窗戶探出腦袋瓜,看著他離去的高挑背影。
蓬萊此去無多路,待到下一次,帶有他尺素的青鳥抵達上京,又得是什么時候了,漫天風雪之中,她看著他雪中離去的背影,看了好久,一直到消失不見。
她多傻。
那日之后,真的就那樣一直癡癡等著,等著他回來娶她。
白茸再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寒玉所制的冰床之上。
或許是因為楚復遠所給丹丸的效力,如今她四肢都無力,甚至連面部也麻木了,做不出任何表情,也感覺不到涼氣,知覺遲緩。
她打量了一下自己。
她已經換了祭祀用的廣袖白衣,袖上繪制滿了奇異的青色符文。
身體應該也是被人清潔過了,散發出清淡的蘭蕙香。
濃密烏發被編成了發辮。
冰床的對面,正是一面水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