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烏力吉大哥又殺了一頭黃羊,阿如嫂子要將羊肉煮熟烘干后給林雪君路上帶著吃。
林雪君干脆請烏力吉大哥幫她把所有羊肋排都剁了,之后找到大隊長捎來的鐵桶,擼袖子把之前在河邊撿到的圓石頭全洗干凈放在火堆上烤。
鐵桶底灑上鹽巴,鋪一層烤熱的石頭。剁好洗好的羊排段兒紅艷艷的特別漂亮,一塊塊丟入鐵鍋里。
生肉掉在烤紅的石頭上,發出滋啦啦響聲,冒出股股烤肉的焦香。
“哇”塔米爾大驚小怪地探頭來嗅,眼睛瞪圓了朝林雪君夸贊“好香哦,這是做什么”
“石頭烤肉,很好吃的。”林雪君說罷,又在肉上鋪了一層熱石頭,再把大隊長帶來的土豆削皮切塊丟進去,蓋子一蓋。
“為什么要放石頭啊”塔米爾蹲下幫她添了點牛糞,仰臉問她。
“可以均勻受熱啊,很好吃的”林雪君其實自己也沒吃過石頭烤肉,這種做法是她離開草原后才在網絡上興起的,每個草原吃播都稱特別特別好吃,她那時候在北京讀書,每天看著視頻只能眼饞,現在終于可以吃到了。
“城里人花樣還真多。”塔米爾嘖嘖稱奇。
林雪君忍不住想笑,后世那些吃播里都說這種吃法是草原人慣常的吃法,可實際上大多數草原人在漫長的草原生活中都沒這樣吃過。
就像女駙馬曲目不是古代傳下來的,它在59年才出現。21世紀才有烤冷面和麻辣燙,新疆大盤雞也是20世紀八九十年代才有,許多大家覺得好早好早就有的東西,其實是很晚才出現。
烏力吉拉馬去飲水,發現它的馬鬃被編上了無數小辮子。轉頭去看妻子阿如的馬也是如此,再去看塔米爾等幾人的馬竟都是一個發型。
回憶到林雪君幫忙喂馬時,總是會一下下愛撫馬匹,與它們聊天,給它們梳馬鬃,想來這些小辮子都是出自林雪君之手了。
念頭轉間,又想到明天林雪君就要離開春牧場了,拍拍馬頭,拍出一聲嘆息。
松了馬繩,讓它自由溜達吃草,烏力吉回到火堆邊,一抬頭發現自家小兒子腦袋上原本亂蓬蓬的頭毛,也被編上了十幾根小細辮。
這次來春牧場的每個人都抱過他歲的小兒子托雷了,每次大家一起干活時,托雷都在邊上看熱鬧。
扯牛犢子的時候,托雷也學會了幫忙鋪干草、拎水壺。
他還跟著林雪君學會了用俄語、漢語和英語說你好,開始在看見林雪君的時候跟在她屁股后面跑。
眨眼間又是一春,臨近6月了,林雪君同志護好了這一春的犢子,要走了。
太陽落山,月亮高懸,四野漆黑漆黑的,只氈包前的篝火燒得亮堂堂。
林雪君興高采烈地開鐵鍋蓋子,樂瑪阿媽則掀開水煮大鍋的蓋子,同樣的鮮香,同樣的誘人。
像盆一樣的大碗盛上滿滿當當的肉,一碗一盤的食物被端上桌。
林雪君的石頭烤肉中土豆完全燒面了,沙沙的冒著油光。
樂瑪阿媽的河魚燉羊肉更誘人,湯都燉白了,魚肉爛在湯里,喝一口湯,能把人香迷糊。
大家勞作間累得淌汗,吃起肉來同樣要淌汗。
林雪君這次學會了,沒有一碗湯就把自己撐飽,還留了肚子吃烤肉里的土豆,吃胡其圖阿爸遞過來的烤羊腿,吃樂瑪阿媽煮的鹽血腸
青春期的年輕人胃口好像格外好,林雪君、塔米爾和阿木古楞個大丫頭小伙子吃得比其他所有人吃的還多。盡管林雪君一直甩鍋說都是塔米爾吃的,但拍拍自己鼓溜溜的肚子,也實在抵賴不得。
大家吃得很熱烈,但這種熱烈氣氛里卻始終彌漫著種離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