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對誰好就會有回報”的邏輯簡直太可愛了,讓他忍不住想起對方對春蒐的安排。
但事情是不能這么做的。
阿嫦是在“施恩”。
就該所有人都知道,讓她們感恩戴德、叩拜跪謝
周行訓實在沒忍住,手臂一攬將人圈在了懷里。
果然如預想中一樣軟乎乎的。
他用帶著點笑意的腔調為懷中人解釋著,“他們為我赴死,我當然待他們不薄,但是這不是原因。”
阿嫦弄錯順序了。
并不是所有的恩德都會有回報。
戰場并不是那樣柔軟又講道理的地方。恰恰相反,它又冰涼又冷酷,永遠帶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周行訓談不上討厭或者喜歡。
他那并不算長卻格外絢爛的人生大部都是在戰場上度過的,這早就融合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連帶著這時候解釋的語氣都帶著太過習慣而帶來的漫不經心。
他說“主將戰死,親衛全殉。”
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為什么親衛們會以身相護、奮不顧己
因為他死了,他們也活不了。
這世間確實是有愿意為之赴死的忠義,也有為報恩德舍身的氣節,但那樣的人太少了。大部分人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所以才有軍令、才有軍法。
什么是軍法
戰場上的旗幟是不能倒的,因為那是命令傳達的樞紐,擎旗之人必須以命相護。軍法就是,若是旗倒了、擎旗之人罪當論斬。
什么是軍令
攻城的先鋒九死一生。軍令就是身后的同僚持刀督戰,后退者,斬。
與之相對的,擎旗之人是軍中猛士,戰后封賞、功加一等。而最先登上城墻的人,更是重金厚賞、封爵拜將
以威迫之,以利誘之。
這世間的道理就是這么簡單。
“殉”。
本該沉重無比的話題被當事人以這樣輕飄飄的語調說出來,盧皎月忍不住扭著頭看向周行訓。
周行訓沒覺出什么不對。
察覺到盧皎月的動作,他也低頭看過來,眼中上還帶著剛在染上的點點笑意,語氣輕快,“怎么了”
盧皎月注視著這張俊朗面容上的輕盈笑意。
良久,她非常緩慢地搖了一下頭,“不,沒什么。”
并沒有什么。
戰場中指揮者的重要性高于一切,這種做法沒有“錯”。
只是想著早上的時候,周行訓坐在親衛中間親近談笑的那一幕,一點冰涼的寒意不自禁地從指尖漫上來。
盧皎月一點點把涼下去的指尖收進掌心,半垂下眼。
他沒有做錯。
他只是在做“正確”的事而已。
對于一個將軍、或者對于一個皇帝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