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怎么辦11”他撇了一下嘴,“賑災、撥款、送糧阿嫦你第一日就開少府是對的。朕倒要看看,皇家都動了內庫,他們誰敢分毫不出”
要是送上來的只有歌功頌德的錦繡文章,別怪他拿刀子回禮去談談了。
他又接著說了別的安排,“青徐宋幾州今歲的稅糧,就不必往長安送了,我下了旨意,讓他們直接送復州了”
周行訓緩聲說著這些,臉色卻一點點難看下去。
他當然不信什么“天罰”“天譴”的,但是三郡剛剛歸附就出這么大的事,對士氣的打擊是巨大的。這次要是沒處理好,他可就真的要在大江以北止步好些年了。
盧皎月聽著聽著,表情卻忍不住奇怪起來。
等到周行訓的話告一段落,她不由地語氣微妙地感慨,“陛下考慮得很周到。”
豈止是“周到”,簡直都可以說“體貼”了。
這可一點兒都不周行訓。
周行訓聞言,神情稍緩了下,他解釋“朕畢竟跟了尚父學了那么些年,照貓畫虎也”只是照貓畫虎而已。
他終究不是陸章。
周行訓并不吝于承認自己有不如人的地方。他要是樣樣都能親自上,手底下養那么些人是吃干飯的嗎可是這種“退而求其次”感覺卻讓他非常、非常地不高興。
他才不要什么“退而求其次”
他不是陸章,也從來沒想過做陸章。
那么又有什么是只有他能做的
只有“皇帝”能做的。
某個念頭閃過,周行訓突然抬頭,“阿嫦,我想親自去。”
話題轉得太突然,盧皎月有點沒反應過來,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周行訓“復州。我要去復州。”
這轉瞬的功夫,他已經從想變成了要。
這當然很危險。
楚北三郡剛剛歸附,人心不穩、易生變亂,又是國之邊境、交戰要沖。若說刺客之流尚可抵御,兩軍交戰亦可取勝,但是復州陰雨未絕,澇災不知會不會再起,大災之后常有大疫,自然的威力和疾病的威脅實在非人力所能抗衡。
周行訓領兵打了這么多年仗,對這些再清楚不過。
但是他更清楚、他得親自去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這一瞬間的靈光閃現,對著盧皎月那顯得錯愕額神情,他試圖解釋自己的意圖,“當年河定那一戰的時候,我本欲帶兵渡河突襲。可適逢天降的大雨,汲水漲潮,不得已只能原地駐扎,后來潮水褪了些,是我親至河中測量的水位我不是軍中水性最好的,于水文測算一道更是知之寥寥,但是阿嫦、我得親自去。”
危險嗎當然危險。
水流湍急、不知水深幾何,下游是礁石灘涂,一旦連人帶舟的被沖走,有性命之危也未可知。
但是他就是得親自去。
周行訓“必須是我,也只能是我。”
這世上從來沒有什么無緣無故的追隨,他得讓所有人知道,跟著他是對的、是正確的。他會帶著所有人的方向。只要他在,軍心就在只要他還活著,魏州軍就不會輸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1”
他確實讀了離婁,卻記住了完全不同的句子。就如此時,他看過來的眼神明明燦燦,帶著絲毫不掩飾的灼灼野心,“阿嫦,我想要楚北三郡的民心。”
那眼神實在太過明亮,盧皎月覺得自己簡直被拖拽著拉入一片熾烈燃燒的火焰中,那焚盡一切的焰火炙烤著人的理智,讓思緒都空白了瞬許。
在盧皎月終于想要回應的時候,卻聽到一聲突兀的輕笑。
周行訓就這么笑著,一字一頓地糾正,“不、不是楚北,是大雍”
這次之后,那三郡再無可能冠“楚”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