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蘇淮以為自己又在做夢。
雖然酒不是個好東西,但是成年人的世界卻離不開它。一杯兩杯三杯到最后他也不記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只覺得全身火燒火燎。
頭昏沉得厲害,像是往里面灌了千斤水泥,與之相反的身體卻輕飄飄得仿佛沒有一絲重量,他感覺整個人都仿佛懸浮在空中,正在向下俯瞰四周。
半醉半醒中,他聽見有人推開了房門,在短暫地停頓之后,徑直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
起初他以為進來的應該是這里的服務員,直到對方開口說話,那帶著嘲諷意味的聲音幾乎立刻將他的意識強硬地從半空又拉回到了現在這具笨拙的軀體里。
蘇淮掙扎著睜開眼,看著在刺目的燈光下,站在面前的男人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眼前的場景恍惚中竟與早上那個做到一半的夢所重合。
只是夢中少年的面容隨著年月的變遷變得更加成熟了,瞧著似乎跟記憶中的不太一樣。
包間里的暖氣因為許久不曾換氣,濃度變得過高,一滴汗珠順著額頭滴進了蘇淮的眼睛,將對方的五官扭曲成一個奇怪而模糊的剪影。
整個世界在蘇淮的眼里變得光怪陸離。
他看著男人,像是怕戳破一個臆想中的人物,好半晌,疑惑地輕聲開口“你哪位”
路與北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這么多年商場浮沉,他以為自己受過的磋磨已經夠多,心也早已在時間的淬煉下變得冷硬如鐵,但是他沒想到,戳破他這層盔甲的手段竟然如此簡單。
只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甚至不用加任何語氣,就堵得讓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忘了他這才多長時間三千一百八十五天,五百四十五周,十年零五個月零十天,一個人生命不到八分之一的長度,就這么短的時間,他就把他給忘了
不是,憑什么憑什么啊
他不是暗戀至少曾經暗戀過他嗎
路與北看著蘇淮迷茫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間,已經超出心臟負荷的委屈和狼狽讓他簡直想要就這么直接將對方掐死,然后再自己一起去殉葬,一了百了。
只是思想控制不了四肢。
他伸出的手像是自己開了靈智,明明計劃中是沖著脖子去,可最后落到身上卻拐了個彎,只是將已經醉的有些起不來身的蘇淮扶了起來,甚至還順便在旁邊小茶幾上上拿了個茶壺給他倒了杯大麥茶。
“醒醒酒。”路與北用自己最冷漠的聲音惜字如金地說著,“我不和醉鬼說話。”
蘇淮似乎沒想到這次的夢和早上的不一樣,不但能碰到人了,居然還有進一步的互動。
他一怔,下意識想接過對方手里的水杯。
只是自己整個胳膊這會兒都綿軟無力,準備觸碰杯子的時候不小心失了準頭,手一歪,竟然往下一墜
,直直地握住了對方伸來的那只手。
應該是畢業之后很久都沒打過球了,男人的手掌和指腹上來自于少年時期的繭子已經變薄了不少。少了些粗糲的觸感,但掌心的溫度倒還依舊溫暖炙熱。
蜜色的皮膚看上去健康而活力,骨節線條流暢,散發著蓬勃的生命力,和蘇淮冷白色的皮膚交錯在一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蘇淮視線垂下來,下意識地輕輕握了握,將這只手和記憶中的也做了一番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