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燭空懸,紅帳垂簾。
應缺半靠床頭,半截身子都隱于帳內,崔拂衣方才恍然,下人們僅換了床鋪,還未換過床帳,這紅帳仍舊是昨夜模樣。
“夫君不可飲酒。”
半遮半掩,朦朧明滅,崔拂衣眼前似有出現了昨夜,畢竟是成親,便是臥在床榻,應缺亦是穿了一身紅色里衣。
他卻因心緒復雜,未曾多看幾眼。
應缺神色淡淡,似是并不放在心上。
“從來也未曾聽說人可服毒,我也服了,至今未死,便是老天獎賞。”
崔拂衣默然半晌,方才無語凝噎道“夫君這般說自己,父王母妃若是聽見,該如何傷心”
那亦是他們應得。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應缺始終相信命運安排。
他偽裝再好,也非原主,無法替其原諒理解。
且觀原主從前記憶言行,并非半絲怨恨也無。
不過是壽數不長,不愿深想。
原主方才是君子,他卻并非如此。
“我能順利成親,母親自當為我歡喜。”他淺淺勾唇,眉目溫柔,似是所言發自內心,絕無半句虛言。
崔拂衣靜靜觀他半晌,然紅帳明燭照映垂落,掩了他幾分神色,窺探不清。
腦中再度閃過那些個烏龜圖,如今想來,幾只龜雖線條優美,卻仍有些軟綿無力,力氣不足之感。
如今應缺之果,亦是他人之因。
卻聽一聲輕笑,再次低頭,只見應缺莞爾,“方才不過是隨口說笑,夫人莫不是當了真”
崔拂衣仔細瞧他這般模樣,一時竟不知,何時是玩笑。
可既是對方如此說,那便是吧。
“若是夫人不嫌棄合巹酒非酒,我也愿以茶代酒。”應缺神色認真。
雖不知是否玩笑,但這以茶代酒,倒是不必拒絕。
他取來溫茶,雖摸著不如方才溫暖,便將之放于暖爐上,待片刻后重新燒熱,這才取出,傾倒于杯中。
水汽氤氳,茶香四溢,一瞬之間,似有片刻朦朧了眉眼。
待重新看清,便見崔拂衣眼眸清澈,不見半點陰霾。
這卻又不該,至少,此時尚且不該。
茶杯輕轉,遞于應缺眼前“夫君可盛得住”
應缺還未發話,他便又道“夫君體弱,這杯,便由拂衣喂你即可。”
應缺不覺被冒犯,眉眼微彎,“有夫人如此,應缺之幸也。”
崔拂衣將將要喂,卻又被應缺側頭止住。
“夫君何意”
應缺抬眸望向他,微揚唇角,“合巹酒之前,尚有些話未曾同夫人說。”
崔拂衣側耳傾聽。
下一瞬,卻猝不及防為應缺所擊。
“從進王府起,夫人便不再是曾經風靡京城的狀元郎。”
崔拂衣手中茶杯緊握,手心燙紅一片。
眼眸一瞬復雜難辨,
片刻后方才自嘲笑道“夫君當真會傷人心。”
是,并非昨日,而是更早,我便不再是崔子衿了。◥◥”
他常自稱拂衣,又何嘗不是提醒,不是適應。
卻不想他這位夫君,亦要對他敲打警醒。
“夫人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