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裝不知道從前常常消失的錦帕,也不知應缺唇齒間的猩紅。
他閉上眼,闔著眸,假裝自己是個瞎子。
糖塊在口中緩緩融化,將那鐵銹味也帶走,只剩下無盡甜意。
仿佛一場漫不經心的騙局,拙劣的把戲,卻能讓人心甘情愿入局。
“夫人,我想吻你”
當呼吸交纏,當唇齒相依,當那滴不合時宜的淚垂落在應缺眼瞼,未等崔拂衣伸手擦去,卻見應缺微微一笑,“這一回,真是甜的,不騙你”
崔拂衣凝望他半晌,終是緩緩闔眸,靠在應缺肩上,聲音輕得仿佛微風拂過,“我知道”
他從未騙他,只是他心甘情愿被騙。
春光明媚,應缺喜歡這份明媚,似能帶來勃勃生機,那是將死之人最不可或缺的東西。
只要他醒來,只要是白日里,只要天氣晴好,他便會讓人將他搬來院中。
事到如今,已無人會違逆他的意愿,便是薛府醫也不曾。
可惜他醒來的時間越發稀少,從兩個時辰,到一個時辰,似乎過渡得并不算久。
他自己也不知,究竟哪一次睡著,便會一睡不醒。
然而他有久久陪在身側,更有崔拂衣寸步不離,便是隨意一次睡去,也是最大限度的滿足。
他與崔拂衣看過繁花盛景,賞過花開花謝
,聊過天南海北,暢想過久久長大成人時的模樣。
他們說了許多,也仍有許多可說,卻又無需贅述。
時而聽見久久歡聲笑語,時而見他搗蛋調皮,應缺竟也不覺得厭煩,只覺有趣。
那一日,應缺難得精神很好,望著窗外陽光,他想,今日真是個好日子,遂讓人將那身陳放兩年的婚服找出換上。
下人匍匐在地,渾身顫抖,戰戰兢兢。
還是崔拂衣上前,“更衣這等事,還是我來吧。”
“今日我必然光彩照人。”應缺說。
事實也如此,換上婚服,來到院中,他便當真如新郎官一般,氣色也好上許多。
“夫人,其實本該與你補上拜堂儀式,只是我心中不信神佛,不信天地,我想,到了如今,你也不信”他笑說。
他望著崔拂衣,略刺眼的陽光讓他不得不閉上眼睛。
而這一閉,便再難睜開。
“夫人,就當我欠你,你且記得,我、終是欠你的你且追著我討”
崔拂衣死死盯著他,雙目通紅,卻不肯落下淚來,似擔心淚水會模糊視線,令他無法將眼前口口聲聲讓他討債之人記在心里。
應缺已然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看不清,只憑著意志與本能,將遺言說盡。
“我不喜歡白,也不喜歡黑,我喜歡紅色,身上的大紅正好”這喜服,他也拿來做喪服壽衣,雖不合規矩,但他既想要,便沒有規矩。
崔拂衣顫著聲音“好”
應缺想笑,卻未能牽動唇角,最終,他拼著最后一口氣力,將大紅衣擺覆于崔拂衣頭頂,遮住視線。
“閉上眼睛”
咚遠處,送藥的食盒砸落在地,丫鬟慌忙跟隨下跪,今日的那碗藥終是沒了喝的機會。
衣擺下,崔拂衣淚濕滿衿。
當日被應缺親手扯下的蓋頭,終究重新蓋在了崔拂衣頭頂。
春風拂過,花瓣飄飛。
片片殘花落滿地,花凋零,人歸去。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