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久固然不會因為他人說他一句克父而心情不好,但崔拂衣卻不會讓一個既罵了他兒子,又罵了孩子他爹的人繼續留在王府,至于離了王府后,那岑夫子是否還能找到這般高薪的工作,那不在崔拂衣考慮范圍之內。
不多時,便有人傳話,說六哥兒、十一小姐、九公子等人來找應久玩了。
應久和崔拂衣打了招呼,便轉身出門。
崔拂衣望著他輕快的背影,直到對方消失在視線內,仍未移開,似在回味從那身影上窺見的故人風姿。
瑞王府小世子應久的生活自是再再舒心不過,上有老王爺老王妃寵著,又有崔拂衣從不苛求他什么。
每日除去固定的學習外,其他時間都任由應久自己支配。
雖才十歲年齡,應久卻已然將京城玩遍,在京城小有名氣。
而應久自小遭受過多番刺殺與陷害,好幾次綁架,卻都全身而退且讓害他之人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經歷,也讓府中人十分放心他獨自領著下人外出。
因這玄乎其神的運氣,應久還結交了不少好友,其中不乏皇子皇孫。
因而消息來源也十分廣泛迅速。
得知自己那早已分家的三叔又在揠苗助長,企圖讓自己不滿五歲的兒子刷個才名,明確要求是壓下應久的幸運仙童的名聲時,應久默然無語。
他這三叔自從二皇子被斥責失勢,自己也被貶官后,一直都奇奇怪怪,就是可憐了七弟,小小年紀受此磨難,日后他多照顧一分就是了。
只是后來這位七弟跟隨應久游山玩水,著書立傳,成為后世有名的地理學家,應三也因此留了個“其父”的名,又是后來的故事了。
如今的應久正跟隨崔拂衣,給他的死鬼親爹掃墓。
皇室宗親,祖墳之地必然算不上寒酸,然而應缺當初卻是薄葬。
一來他去世時年輕,雖已有后,王爺王妃卻仍擔心他壓不住。
二來也是應缺生前所愿。
他笑說道“那些被挖的多是大墓,我的墓小些,也免得將來被人撅了尸骨,忒可憐。”
崔拂衣站在這墓前,卻并不跪拜。
應久則是不等發話便乖乖跪好,瞥見崔拂衣未注意,屁股便稍稍向下,坐在小腿上。
心想親爹還躺著見我呢,想來也不介意我坐著見他。
聽阿爹說他爹很愛他,那應該也舍不得他累著吧
磕完頭,燒完香,應久又傾訴了一番數月未見對他爹的思念,他的祭拜算是完成了。
看了崔拂衣一眼,隨即乖覺退下,留他兩個爹說說悄悄話。
等四周只余崔拂衣,與這座孤冷墳墓,崔拂衣方才掀衣而坐,指腹寸寸撫著碑上姓名。
“聽說”
“人死后會是死時的模樣。”
“夫君如今應當如十年前那般年輕”
崔拂衣語氣仿佛在同誰閑談聊天般輕松尋常。
“再過一個十年,兩個十年你還是如此。”
“我卻要老了”
“那時候,夫君可還認得出我”
自十年前起,崔拂衣時常會對自身存在產生模糊,時而他會覺得世間萬物皆如塵土,一瞬既滅,時而又覺自己尚有呼吸,掌心尚有熱血流淌過的余溫,仍是個人。
時至今日,崔拂衣早已不覺得他與應缺之間隔著生與死,天與地。
世間生死,黃泉人間,或許并不分明。
寥寥數十載,漫漫人世路。
不過是黃泉葬你,紅塵葬我。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