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大的膽,都敢管他了。
心里這樣想,另一只放在盆栽邊的手卻不自然地收回,順勢伸了個懶腰,把手中細細的管道重新戳回去,仿佛除了早起一時興起在植物葉子上摸了一把之外什么都沒做。
不用宋知白再說,機器人的腦殼也恢復原狀,他把食物擺好位置,挨個舀到連祁的碗里,末了正要起身,衣角就被連祁一把摁下,“你吃了”
宋知白“吃了。”
專門打臉似的,肚腹立刻發出抗議。
連祁眼也不抬地嗤了一聲,沒松手,他只得默默坐下,就聽旁邊很是無語地嘀咕“一個孕夫,還餓著肚子瞎忙活。”
宋知白握著筷子的手指一頓,沒吭聲。
飯后,連祁就開始在床上翻來覆去覆來翻去。
宋知白看了眼動靜,心知肚明,這是又到了日常要回家的環節。
在這方面連祁就沒有消停過,真要比起來,全醫院的小朋友加在一起可能都抵不上他。
果不其然,三分鐘后,這人顛鍋似的又來了幾回,忍不住開口了,直奔主題,“那什么,我們今天再可以回去了吧”
他滾翻出一身的靜電,淺色的頭發就全亂糟糟地堆在額前,只露出緊緊抿著的嘴唇,看著出乎意料的青春稚嫩,像個被惹炸毛的高中生。
就是聲音太沒朝氣,一副要死不斷氣的調調。
宋知白“還不行,醫生說要觀察一下。”
連祁又問“一下是多久”
雖然碰壁,但宋知白從現代醫學得到解決方案的希望還沒有徹底破滅,也覺得連祁一個人在家磕磕碰碰的太危險。
他給不出確切答案,干脆不出聲,從床頭柜上拿了個蘋果細細地削。
連祁沒聽到答復,氣得咬牙,“我感覺我現在特別健康,一拳能打三個你,真的。”
聞言,宋知白果斷坐得離病床遠一點,接著就聽連祁繼續說,“而且醫生說我眼睛也快好了。”
此話一出,他驟然起身,下意識地抬手擋臉。
動作間,膝上的東西全部翻倒在地,細而
長的蘋果皮一圈圈落下,潔白的果實跟著砸出“咚”地一聲。
連祁敏銳地捕捉到鐵器落地的響,也坐起身來,“怎么了傷著手了”
宋知白沒說話,看著自己泛紅的指尖,恍然。
再抬起眼,連祁已經踏著拖鞋循著聲音快步走過來,滿臉很嫌棄又很無語的表情,手里拿著抽屜里翻出來的創傷敷料。
醫院的刀為了防止病人自殘受傷,被磨得很鈍,所以沒有破皮,也沒有流血,只留下微弱的痛感。
宋知白離得很近,清楚地看到那雙眼睛努力地瞇了瞇眼睛,但目光依舊空無定點。
還看到那雙色澤淺淡的像老虎又像寶石的瞳孔里,不知何時起藏著微不可察的信任。
令人不敢細看。
連祁已經把繃帶樣式的敷料打開,“等等,你做什么去”
宋知白沒有回答,幾乎是逃一樣地離開這個房間,倉促而羞愧。
但哪怕來到外面巨大的天地間,他感覺也沒有好到哪里去,一種說不出的疲倦緊隨著席卷而來,幾近滅頂。
是很久之前就開始積攢的疲倦,情緒燃燒殆盡后的灰燼。
它們像水面下崢嶸的巖石,或者埋伏在骨頭縫里的沉疴,一直存在但一直被忽視,但終究還是露出了猙獰的爪牙。
宋知白一時猶如置身海嘯,被旁邊的人扶了一把才略略回神,“謝謝你沈寧”
在他眼前的人,赫然是沈寧。
沈寧面露擔憂地將大衣脫下來搭在宋知白的身上,“學長,怎么穿這么少就出來聲音還這么啞。”